周灿本是为选举的事到各村各组的，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比起选举的事，生父、生母的事更重要，他打听了一下对那段历史比较清楚的都是些什么人。
周灿来到马大婶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农村人吃饭吃的晚，吃完晚饭也没什么事可做，那时，一个村难得有一两家有黑白电视机的，更别说彩电了。而马大婶家有一台韶峰电视机，还是彩色的，听说还是个大人物送的。她家每天有很多人来看电视。
马大婶男人死了很多年了，是个快嘴女人，好客，人也漂亮，三十**岁，儿子在城里学修理去了，一个人在家。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可马大婶好像没听到什么是非。当年，谢世杰在她家住过，那时，她刚嫁过来不久。去年，谢世杰想起当年下放过的地方，特意派人送了台彩电。现如今，她家是汤峪村人来人往最多的地方。
周灿来到马大婶家，马大婶有些意外，都说乡长大人是周家坪的周灿，很年轻，但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年轻。
“周乡长，大驾光临，让我们家蓬筚生辉呀。都说周家坪的周灿有大出息，果然不错，这么年轻就当上乡长了，不得了啊。”马大婶嘴快，口才好，说话很甜。她一边说，一边把凳子抹了抹，请周灿坐。
“马大婶见过大世面的人，谢世杰都见过，我这样的小小官儿，还能上大婶的法眼？”周灿笑了笑。
马大婶看着周灿的微笑，她呆住了，这笑容很熟悉，一时想不起来，这笑容哪里见过？过了片刻，她说：“乡长，你很像一个人。谁呢？一时想不起来，你这笑，乡长，你别生气啊，你这笑啊，很让女人喜欢。噢，对了，对，就是他，你很像那人。”
“谁？”
周灿心里紧巴巴的，心跳有一百八。
马大婶说，很多年前，谢世杰的一个朋友，也是北京来的，很年轻，那笑容啊，我不骗你，我的魂魄都差点被他勾去了。我还好，只见过他一次，还是在夜里见的，油灯下看不十分真切。但那笑，我一辈子也记得。女人对这种笑很着迷，不骗你，也只有女人才会体会这种笑容的美。他给人一种尊贵和傲视天下的感觉。
“他是谁呢？”其实，周灿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他就是周灿的父亲。但他还是忍不住问。
“姓黄。别人都叫他老黄。其实他一定也不老，比谢世杰还年轻。”
姓黄，这是化名。周灿想，母亲肯定也是被他的微笑迷住的。他比母亲要大十岁以上。
周灿很想再问细一些，但马大婶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她不知道“姓黄”的人在哪里下放，她只知道，那天他家来了好几个北京来的人，她给他们端茶送水，他们在一起议论天下大事，什么炮击金门啊，中印边界呀，等等，她不懂，她只注意到，这群人个个都是很有气质，很有文化的人，其中，那个姓黄的常常会脸带微笑，她对这种微笑很着迷。
周灿想，也许，那个特殊的时候，那群特殊的人，很少能有这种自信、淡定的笑吧？他不认为，世间真有让人着迷几十年的微笑。
周灿在马大婶家吃晚饭。吃晚饭不久，有人来看电视了，渐渐，马大婶家坐满的一屋子人。他们有些是每晚必来的，有的是听说乡长在这里，想看看周家坪的细伢子乡长。
今晚的电视节目不好看，慢慢，大家都围着周灿天南海北的聊得欢。
周灿二十多岁，在乡亲们眼里，他就是个细伢子。可是，一听他聊开，前世未来、天上地下、国内国外，让一个个人听得津津有味。
“现如今啊，石县就数我们仙桥乡最贫困了，”周灿绕来绕去，终究又把话题绕回到了眼前的事上，“我在县里听人说，为什么仙桥乡就这么穷呢？有人说啊，仙桥乡的人因为在通往仙界的桥上，很快就可以成神仙了，成了神仙就不食人间烟火了，所以，也就没必要发财致富了……”
没讲完，很多人哈哈笑起来。
周灿等他们笑得差不多了，接着又说：“我见过有这样的村，那才是仙境。那里的人啊，孩子才生出来就发工资，老人有退休金，村上所有的人到年终就分红。那里，家家有别墅，个个有小车。你们知道他们开什么小车吗？奥拓？不是。夏利？也不是。桑塔纳？也不是。他们坐皇冠、宝马、奔驰。没听说过吧？外国车，一百多万一辆……咂舌了吧？对，那富得流油。别笑，那里，小伙子讨老婆都要电影明星级的，姑娘找小伙子，和许文强差不多的才有资格提亲……骗你？我骗你干嘛？我亲眼所见。我还差点去了那里，幸亏我长得丑了点，没那个姑娘看上我，要不，我也开奔驰车回周家坪了……”
大家正在想象这是什么一个地方时，周灿又说，“其实，我们仙桥乡不是没有人才，也不是没有可以赚钱的东西。你们记得当年‘反右’和‘特殊时期’那会儿吗？仙桥的枣子和鸭梨不是很有名吗？白石村的芋头，还是皇帝老子点名要吃的菜呢。我们仙桥不是天生就该穷，穷的原因就是没个带头人。不过，现在好了，现在有了带头人了。”
“谁呀？”
“我呀。”
周灿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愣了片刻，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周灿这段时间各村各组去逛悠，他在闲聊与嬉笑声中给村民一个信息，他周灿是你们应该选的乡长。
而另一群人在窃笑，他们不理解周灿为什么不到代表家去做工作。
乡人大选举今天进行。
县里来了领导。县人大常委会、组织部有人在现场。
唐继光很难掩饰自己的兴奋之色。他从一大早就跳上跳下，忙个不停。他也好几次偷偷瞥一眼周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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