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过箩后的土豆渣放到盆里,等积攒多了加上水还要进行第二次、第三次过箩,三次之后里边就不含淀粉了。
不过谷秀莉怀疑第二次过箩之后里边就基本没淀粉了,她极力劝说谷妈过两次箩就行,就是里头有点淀粉也浪费不了,反正土豆渣是要煮鸡食喂鸡的,没准鸡吃了过两遍箩的土豆渣能多下几个鸡蛋。
谷妈烦不胜烦,终于说这次还过第三遍箩,如果看着第三次澄出来的淀粉够个半碗的话她以后还是要过第三遍滴,反之以后就进行两次过箩就好了。
谷秀莉就这么重复着画圈圈。
这胳膊绕圈圈时间长了也累呀,于是她时不时就得倒手。好在她自认为能帮老妈的大忙,心里倒是高兴得很。只是手被氧化的土豆糊糊染得那个黑呀,不过比起她妈磨土豆的那只手还是好上许多,毕竟她过箩时候土豆糊里边已经加水了。
一个盆满了就搁那等待淀粉沉淀,这边换上空盆继续过箩。
就这样娘儿俩合作,一直忙到中午。
谷妈把澄了淀粉的三个盆里的黑水倒出来,把里边的淀粉归到一个盆里,加上清水,用盛饭的黄铜勺边挖边晃着在盆里反复搅动。
淀粉板结后要想全部搅起来很是不易,等盆底没有沉淀的淀粉了就可以停下来,等待再次沉淀。
然后依旧是倒掉水,加入清水化开再沉淀后,最后再重复一次就好了。
多换水可以使淀粉洁白赛雪哟,有的妇女换两回水,这样的话淀粉不够白。
中午谷妈做饭的时候,谷秀莉精神大振:不怕慢只怕停。老妈不磨土豆了,那小半盆存货四五箩就过完了。这样她就可以开始过第二遍箩了。第二遍因里边淀粉少没那么糊箩底,所以那是很容易的哇。
她加快速度,想争取在姐姐们放学时过完第二遍箩。
放学回来的二姐三姐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您四女儿顶点屁事不?”
谷妈答:“不能那样儿说!俺娃可是顶大事儿啦!我一前晌磨了小(不到)一袋子山蛋!要不是你四妹子我到半前晌就得自己过箩去,你看你妹妹快过完第二回了。按这(速度)后晌最少也能磨个一小袋子。春梅,你上去过粉面(淀粉)去,叫你妹妹缓缓。”
闲下来的谷秀莉赶紧尝试着磨土豆。
可惜没镲几下,右手大鱼际处就被镲破出血了,疼的她直呲牙,这地儿还没法包扎,加上怕她妈数落,只能忍着没出声。好在这点小伤,也不怕发炎啥的。
下午谷秀莉母女俩的速度就不如上午了,不过还是磨完了谷妈预计的一小袋,实在是下午时间长的缘故。
等过完第三遍箩后,谷秀莉把土豆渣攥成大人拳头大的圆球搁到盆里,谷妈端到院子里晾到扫净的窗台上,等干了储存起来做鸡食用。
而换过三遍清水的淀粉在最后一次倒完水后,上边铺上一张糊窗子的麻纸,麻纸上放两块新砖。这样淀粉里的水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砖吸走,盆里的淀粉几乎是一下子就裂开了缝隙。
女人们就是借也要用新砖就为这一刻啊,谷妈就是和房前头的张家借了几块新砖,说好了等用完后就还的。
淀粉在盆里晾两天就可以挖出来了,先把上边薄薄的黑色部分刮出去,最底部留一指厚免得挖到有泥沙的淀粉,把中间的好淀粉挖出来捏开摊到报纸上,几天后晾晒到握着勉强还能成团的时候,用箩箩一遍。这时候淀粉没干透,有小疙瘩小颗粒也能捏开全部箩完。
箩完的淀粉细幽幽的,干透了装到纸翁陶瓮里储藏。北方气候干燥,十年八年也不会变质。做粉条啦凉粉啦粉面饺子啦,是这个年代待客主要食材。
至于刮出的黑淀粉,等所有土豆都磨完了把黑淀粉集中到一起化开,把精蒿籽捣成面儿搁进去,搅呀搅呀,如土豆渣之类的杂质就粘成长长的黑色絮穗,过一遍箩后淀粉沉淀了就可以了,那些杂质用手一抓,你会发现黏黏滑滑的,那都是因为精蒿的缘故。倒是泥底子淀粉比较麻烦,少加点水化匀了,慢慢边晃动着边倒在另一个盆里,最后看见泥沙的时候停下。如此倒上四五次就可以了。
(精蒿是磨土豆时候必不可少的东西,这是一种蒿子的种子,黑褐色,细细碎碎的卵形,针鼻那么小的颗粒。它不光是过淀粉时的杂质粘合剂,还是吃杂面面条时的添加剂。这个年代白面稀缺,娶媳妇聘闺女有客人的时候,人们把豇豆绿豆用石碾碾碎,用绢箩细细箩过。待客时豆面里加上一撮精蒿面,擀面条时候想擀多薄都可以,而且吃的时候口感滑滑溜溜的。不加精蒿的面条发酥,下到锅里成短面片儿了。)
下午放学回来的谷三姐很尽责的带回了妹妹晚上的语、数作业,今天立了功的谷四妞做完作业,本想趁着她小人家今天立大功了偷个懒不做活,怎奈想想自家老妈磨了两袋子土豆,胳膊、肩膀两三天内肯定酸痛不已,却依旧必须得做饭洗锅,什么活都不误。自己如果偷懒真是不孝之极,于是赶紧继续她的烧火丫头儿洗锅小妞儿一角儿。
七袋土豆,谷妈共分了四次磨完,每次谷秀莉都请假了。好在她妈发现二小袋土豆的渣渣过第三遍也有那么小半碗淀粉,但因为太过费水费事,且四女儿说多吃上两顿土豆丝儿也能攒那么多淀粉,加上那点淀粉最后也会到自家鸡的肚子里,于是就放弃了第三次过箩,谷秀莉直觉省事不少。
七袋土豆,最后一共得到淀粉两斗多,一袋子土豆磨得不到三升淀粉。
趁着这个摊子,诸如谷妈一样仔细(过日子不大手大脚)的女人们会把一年来吃土豆丝攒下的淀粉全化开了过一遍箩,换上两次水,晾干了也是极好淀粉。
也有那手脚大的淘洗完土豆丝就把水倒了,根本就不攒那点淀粉,这样的女人往往会被笑话不过光景,精打细算的主妇们说,吃过三回土豆丝儿攒起的粉面就能给娃们做一回凉粉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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