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往前,一条长河横亘溧水城,桥上桥下河岸边都聚满行人,正在放祈福孔明灯。
河水潺潺倒映满天灯影。
楚悠仰头遥望,点点暖光落入眼中。
玄离朝最近的售灯小贩递去灵石,“两盏。”
小贩碰上阔绰主顾,笑得见牙不见眼,挑出两盏做工最好的,“恭祝郎君与夫人年年岁岁,长久相伴!”
玄离微一挑眉,又抛了袋灵石过去。
小贩喜得昏头转向,搜肠刮肚把这辈子听过的吉利话哐哐往外倒。
楚悠见他饶有趣味站在原地,像是准备听完的样子,面具后的脸几乎要烧起来。
“走了,走了!”她握住玄离的手,连拖带拽逃到河岸边。
河岸垂柳成荫,皎洁月色与灯市的光被遮了大半。
玄离不疾不徐跟上她的步子,嗓音含笑:“怎么跑这样急?”
楚悠白了他一眼,取了面具,面上薄红还没完全褪去。她取过一盏孔明灯,“怎么买两盏?你也要放?”
“嗯。”玄离弹出一点灵光,两人手里的灯应声点亮。
楚悠满眼惊诧。
在印象里,玄离可是让别人求神拜佛不如拜他的性子,从不信奉忌惮神鬼。从前在东陵城过邀月节,她挂祈福带,他丁点兴趣都没有。
“觉得奇怪?”他率先送出手里的灯。
灵力托着它,随风送了一程,越升越高。
“有一点,你以前不信这些的。”楚悠也松开手,趁孔明灯上升,闭眼许了个愿。
所求不多,一愿亲友平安,二愿年年岁岁与身边的人常伴。
孔明灯悠悠升起,柔和灯光映出闭眼的宁静脸庞。
玄离静静注视。
他从前不信神鬼,对世人叩拜神鬼、祈福祈愿的行为嗤之以鼻。
自身足够强大,想要什么唾手可得,何须求神?
直到她走后,寻遍茫茫世间也没有一丝踪迹,在最恍惚难熬时,他也曾踏入供奉神明的庙宇,虔诚相求。
在穷尽手段也无法如愿时,求神拜佛便成了唯一的出路。
并非相信神明会指点迷津,只是在无边绝望中,求一点浅薄的寄托。
玄离微微扬手,灵光同样托着楚悠的孔明灯飞起。
两盏灯一同隐入万千灯海。
楚悠一行人住在溧水城管事安排好的清幽庭院。
从东方忱口中得知帝主带着伏宿来了,管事迅速腾出新的院落给伏宿入住。
至于帝主,他理所应当认为是和夫人住在一起的。
于是,等灯市散后,楚悠回到暂住的院落,玄离很自然地跟进来。
看在他来回奔波两趟玉京至溧水城的份上,她勉强把人留下了。
楚悠舒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疲惫,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擦拭发丝。
玄离默然站在榻前,抽走布巾为她绞干湿发。
修长手指细致梳理,扯得发根微微发痒。
“若我不阻拦,你是否会接他的灯?”
布巾与发丝摩擦,发出细微动静,听得楚悠大脑放空时,忽然听见玄离以非常随意的语气,抛出了这个问题。
好像只是随口一提。
她一时没转过弯,下意识跟着问:“谁的灯?”
“那个书生。”
几缕发丝垂落,掩去楚悠忍住没笑出声的表情。
“萍水相逢,我帮了他,送我一盏灯就是顺手的事,以后又不会再碰面。”她眉眼弯弯,语调轻快,“多亏你提,不然我还忘了呢。”
玄离险些失了分寸拽疼她,手指松开发丝,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垂眼看去,罗汉榻上的人笑意盈盈,一身素衣,乌发垂落,临窗倚靠着。
“是么?”他扔开布巾,隔着散落乌发,一手握住纤瘦肩头,面含浅笑俯身垂首。
他眼睛生得极好,浅笑时眼尾微扬,眸光流转似潋滟清光照于碧波。
距离极近,两道温热气息隔着一寸距离似有似无缠绕。
幽紫瞳仁沉沉,仿佛能引人沉陷。
楚悠的睫毛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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