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睁圆了?眼?睛,脱口而出道:“是你?”
顾不得惊讶,她径直伸出手,干脆道:“发?带还我。”
李寻欢抿唇道:“念念,不可无礼。”
她才将将撅起嘴,那黄衫少年已拱手告罪,“是我不好,冒犯念念姑娘了?。”
他褪下缠在腕间的缥碧色发?带,正欲叠还,李寻欢已起身?上前,不徐不疾道:“是我和表妹挡了?这位少侠的路。在下李寻欢。”
“我姓方,李兄唤我远之便好。”方远之轻抬手腕,那小心叠好的发?带只好交到这位表哥手里。
李寻欢颔首,垂手将这条发?带笼于袖中。
“人既已来?齐了?,还站着做什么?今日几个小的添了同龄人作伴,想?必要?更开怀。年岁虽小,酒却不可逃!”
“我来?添酒!”
......
方远之又斟满酒,举杯道:“李兄,我再敬你一杯。”
他这话头刚起,便听人调侃,“只见远之敬李小兄弟,怎不见敬我们几个哥哥?”
宋二哥笑骂道:“你是什么老帮菜,远之这是起了?结交之意!”
“远之与寻欢小兄弟年岁相近,便是结拜认作兄弟也使得!”铁叔大笑道。
袖中的发?带已被揉皱,李寻欢抿唇,将杯中的薄酒一饮而尽。
孙大娘酿的酒当然很味美,可如今他却尝不出任何滋味,只如牛饮般一杯杯下肚。
他喝得再多,也压不下心中那股烦躁与不适。
他送什么?不好,偏偏要?送表妹发?带。
世家小姐与江湖少侠,这一番初识若写?在话本子里便要?相恋一生了?。
他打马而过时,便已叫李寻欢心中很不痛快—— 若你像狗似的守着一人,旁人觊觎的目光怎会?发?觉不了??
孙大娘忍不住捂嘴笑道:“远之长大了?,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寻欢绝不许念念在人前失礼,加之到底碰面次数无几,她只道两人是寻常表兄妹。若能促成一对小鸳鸯,不也很美?
她这话一出,李寻欢杯中的酒便已沾湿了?衣襟。
那透白的酒液便似烧到了?心间,叫他喉咙干痛,紧捏着杯盏,倏地抬头望向?念念。
酒桌上的气氛一变,众人皆调笑着去看?念念与远之,愈看?愈般配。
方远之的脸微红,偏头瞧见念念面上并无不喜,忍不住翘起唇角,克制道:“可别瞎说!”
念念当然听不出这话里的言外之意,只一个劲儿地戳着碗里的米粒。
旁人皆只道小姑娘这是害羞,便只好冲着方远之与李寻欢挤眉弄眼?道:“看?来?你们是要?当亲弟兄了?!”
“幺儿长的俊,倒也很相配!”
......
一句两句掺在一起冲着李寻欢砸来?,酸涩与强烈的不适堵在心口,愈堵愈痛。
他蓦然站起身?,衣诀带倒桌上的酒壶,捏着酒杯的手已用力到泛白。
他嘴唇微启,胸腔里的暗涌几欲脱口而出。
铁叔起身?去扶酒壶,蹙眉笑道:“你这表哥怎比表妹还心急!”
李寻欢一瞬哑然,铁叔于他们有救命之恩,何必叫所有人下不来?台?
不过言辞间冒犯两句,事后说开便好。
他虽是这样宽慰自己?,那双僵直的腿却怎么?也弯不下去。
方远之被人一拍肩膀,当即握着酒杯起身?,红着脸道:“李兄,我是当真喜欢念念姑娘.....望李兄成全。”
念念松开了?筷身?,抬起那双猫眼?,遥遥去望李寻欢。
她一句话也不说,只用那双眨也不眨的猫眼?凝着他,里面晃荡的水波在说:你便让他们这样撮合我与他人?
李寻欢几乎要?被那滚烫的秋水灼伤,他攥紧了?手中腻滑的蜀锦缎,却好似握住了?烧红的铁。
鼻尖的空气愈发?稀薄,他在所有人的凝目中彻底失声。一万句话涌上舌尖,又被什么?无色的桎梏牢牢锁住。
他竭力张开嘴,却连一丝空气也未吸入。
在这个他自觉无比重要?的当口,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仿佛有透明的丝线既捆住了?心脏,又锁紧了?喉咙。
她是我的未婚妻。
这七个字一含在口齿间,他心间便升起一种?浓稠的怪异感与错位感。
他微张开嘴,头顶高悬的铡刀便下落一寸。
恍惚间,甚至好似器官内脏都在齐鸣,个个都在尖声喊道:你不能娶她!
他的面色蓦然一白,一种?极端的失力感绕上心头,身?躯突然似溺水般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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