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嫂说着,眼泪扑簌簌落下,已是泣不成声,怀中熟睡的那孩子,被从睡梦中惊醒,许是母子连心,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一时间,母子两人,哭作一团。
楚天炀眉头紧皱,面sè冷然,沉默不语。
良久,周大嫂哭声收歇,抹干眼泪,面上有些赧然,道:“小妇人一时失态,叫公子见笑了。”
楚天炀摇了摇头,沉声道:“大嫂放心,此事便交与我,我来为你讨回公道。”
周大嫂面sè一慌,连连摆手道:“不要不要,公子可莫要逞强做蠢事。那伙子泼皮帮闲汉,平rì里搭帮结伙,人多势众,到处欺负人,大家都只得忍气吞声,怕遭报复,也没人敢报官,便连官家也那他们没办法……公子你斯斯文文的,可莫要去给那伙子泼皮欺负了!”
楚天炀淡然一笑,道:“大嫂且放下心,我自有分寸。”身后众人,也已上得前来,与周大嫂见礼。灵泽嘿嘿笑道:“大嫂放心,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也不是人少势微啊!”
周大嫂几番张口yù言,但看着众人淡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子,加上众人装扮,像极了传言中的活神仙,当下也不再劝,摇摇头轻叹一声,道:“你们都是好人,一定得菩萨保佑,一辈子平安喜乐,身体康健!”
宽敞的朱漆大门,琉璃瓦飞檐翘角,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门上的封条,早已不知去向,斑斑驳驳的积灰,也被粗略地清扫过一番。门楣之上,当年位列当朝二品的都察院右都御使,楚秉言大人亲手书写的“楚府”二字牌匾,也已不见。
朱户轻掩,推门而入。黄昏入夜,月如钩,投下颇有些黯淡的光华,透过院中参参差差高高矮矮,有如幢幢鬼影的林木,洒落一地细细的碎玉琼光。
院中一方池塘,清澈见底,池中有假山怪石,浮廊亭台。以浮廊为界,半池荷叶亭亭,长长出水的茎上,小荷才露尖角。而另外半池水,映照着天上残月,微微波荡,粼光闪烁,恍如半池星子。
朱老六赤着上身,下身着一条犊鼻裤,正背倚着假山,坐在水中,戏水冲凉,仍嫌不够痛苦热得慌,手里使劲地摇着从池塘另一边折来的,蒲扇般的半张荷叶,凉风习习,这才觉得惬意许多。
朱老六心中暗自庆幸,多亏自己当初机灵,投靠了漕帮,如今在老大的带领下,四里八乡,谁人不知,无人不晓,名气那是大大的,势力范围几乎囊括了半个金陵城,无人胆敢轻拭虎须。
如今,更是占下了这宅子,要知道,当年楚大人官居二品,这一座宅院,那可是价值不菲的,索xìng他全家都死绝了,正好救济救济我等穷人,如此天降横财,不好好兜着,那是要遭天谴的!如今疫灾刚过,萧条得很,等到过些时rì,往来的商贾贵人多起来,再倒手一卖,就是一大笔银钱啊!
到时候,咱也能分个千儿八百两,到时候,买几亩地,再雇几个人拾掇,咱也过过地主老爷的好rì子!再娶一房媳妇,生俩大胖小子!
朱老六心里想着,嘴角哈喇子已是止不住地流下来,哼着不知名的俚强小调,身体不自觉地跟着摇摆,满身的肥肉,也随之甩将起来。
朱老六正自意yín着,忽听得“吱呀”一声响,大门被推开,而后又被合上了。朱老六抬起头,向门楼处看去,却不见有人。
“嘿,猴子,是你吗?来来来,来得正好,给你六哥搓搓背!”说着从水里捞起一条粗布巾,拎在手中,便要递出去,却仍不见有人。
“出来吧,别玩儿了,多大个人儿了,还跟个娃子似的,还躲猫猫咧!”朱老六戏谑地笑着,却仍不见有人出来。
“倒地是谁!”朱老六作出一副凶神恶煞状,粗声吼道,“耍六爷是吧!?”心中暗自思忖着,莫不是东城的河帮来踢场子了,当下略带惊惶,蓦然从水中站起身来,取下挂在假山上的一条大布巾,随便在腰间一围以遮羞,带着十二分jǐng惕地,盯着大门,眼睛一眨不眨,屏息提气,不敢喘出声来,双腿错开作弓步,踮起脚尖,随时准备发力。如若真是河帮来找场子,便撒丫子逃命,才不要作那挡箭牌冤大头。
半晌,朱老六全身上下,都已经酸软难耐,更有要抽筋的趋势,却仍不见动静,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有顷,他终于是耐受不住,身体一软,坐倒在水中,背靠着假山,大口喘着粗气。虽然并未剧烈活动,但这般全身紧绷,也是极其耗费体力的。
朱老六嘴里骂骂咧咧:“cāo,大不了就是一死嘛,爷才不要再活受罪了!”狠狠喘息几口,冲门外喊道:“河帮的小兔崽子们,有种就进来!”
又是许久,仍不见动静,朱老六心中苦笑,当真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不知是谁,在和自己开玩笑,耍自己呢。
若要被老子知道是谁,定然狠狠教训一顿!朱老六恶狠狠地自语道,挥起手中汗巾,像鞭子一样,抽在水中,溅开多多水花。
“你是在找我么?……”
一个诡异的嗓音,轻声幽幽,在身后道。那声音是如此之近,仿佛便在耳边低语。
朱老六浑身一个激灵,刹那间,已是除了一背的白毛汗,猛然回转头来。
入目黑漆漆一片,没有人,只有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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