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余城西北方两百余里,朔北军团的大营主帐内。
孙瑜背手而立,正在观看挂在墙上的巨大地图。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当遇到烦心事的时候,他都会看着这副纵横万里气势凛然的地图,这能令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这一次,他已经盯着这副地图看了整整三个白天,除了吃喝拉撒,他哪儿也没去,就在主帐中看地图。然而,往日屡试不爽的招数如今却失去了效果,他看了三天,心情却丝毫没有好转,依旧烦燥不安。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自然是三天前的那场伐木比试。
在那场比试中,朔北军团一败涂地,输人又输阵。一把太子佩剑,十三部价值高昂的武铠,一位美貌如花的婢女,外加他的脸面,全都输得干干净净。
但这却不是令他感到烦燥的原因,孙瑜手掌朔北军团二十又六年,打过无数次胜仗,也有着数不清的败绩,这点小挫折算不了什么。
令他烦燥不安的原因是廖离,他的表外甥加心腹爱将。
一直以来,孙瑜都对这位族中晚辈寄予很高的厚望,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血,完全是一付当继承人来培养的架势。廖离的表现也没令孙瑜失望,表现一直都很优异,处处强人一筹,然而他现在的状况却不太妙。
自从输掉伐木比试后,廖离就把自己锁在营房中,不吃不喝,不哭不闹,也不许人前往探望。往日那位永远信心十足,腰杆挺拔如松枝的新锐不见了,变成了一个不敢面对世人,一味躲避现实的懦夫。
这令孙瑜很揪心,很烦燥,很想杀人。
不过他早已渡过那段冲动热血的年纪,因此还能强行压住向守备军和刘向实施报复的念头。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太子和齐王的上面还有一尊大佛压着,两人之间的矛盾还没有全面激化,离正式开战还有一段时间。
如果现在就冒然挑起战争的话,风险很大,后果也会很严重。这种错误孙瑜显然不会去犯,于是他的心就一直静不下来,哪怕借助这张能令他回想起青春年少意气风发气吞万里如虎的地图也不行。
“舅父,我出来了。”
一个疲惫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孙瑜心中一喜,连忙转过身,就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站在案前。
青年正是把自己关在房中三天三夜的廖离,他现在的状态绝对说不上好,披头散发,胡渣满面,眼中尽是血丝。衣服脏乱皱折,还带着股汗臭味,一副从猪棚里滚过一圈的模样。但是他的腰,却依旧挺得笔直。
“出来就好。”孙瑜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廖离现在的气势虽不如以前那样锋芒毕露,如同出鞘利剑般令人不能逼视,却另有一番可喜的变化,他懂得了收敛。宝剑归鞘是为了下一次饮血,拳头收回是为了更有力地出击,知道收敛,是一种巨大的进步。
“这三天来,我想了许多。”
廖离的声音很干,带着份嘶哑,就像在沙漠中渴了几天几夜,又被烈日爆晒的旅人所发出的嘶吼声,但却又有蕴含着一股异常的韵味,“这次伐木比试我们输得不冤,从一开始,我们就输了。”
孙瑜皱了皱。拿得起很重要,放得下却更重要,他不希望自己的心腹爱将还陷在那场伐木比试中不能自拔,劝道:“输了就输了,事情已经结束,不用再放在心上。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去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其它的不用多想。”
“不,舅父,您先听我说完。”廖离依然要提这个话题,态度坚决。
孙瑜想了想,说出来也好,也是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于是点了点,伸手一指边的坐椅道:“坐吧,舅父听你说。”
廖离上前两步,坐入椅中,腰杆依然笔直,道:“刘向说我在比试中输了天时、地利和人和,其实他错了。在还没决定伐木比试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输了这三点。”
“哦?怎么说?”孙瑜眉毛一挑,对这个言论有些不解。
“何为天时?大势就是天时。齐王携天子令而巡视四方,威慑宵小,这就是大势。太子殿下却妄图加以阻扰,岂不是逆大势而为?我们又岂能不失天时?”
廖离沉声道,“齐州乃齐王封地,多年来早已被他将势力渗入齐州六郡的各个角落。这里是齐王的地盘,我们却选择在对方的地盘中与其交锋,又岂会不失地利?”
“最主要的是人和。对方以逸待劳,人多力众;我们却仅带几名护卫前去,势单力薄,如何不失人和?更重要的是,我们之中还出了内鬼。”
“内鬼?”孙瑜脸色一沉,问道,“是谁?”
在这次伐木比试中,孙瑜也隐隐感觉王栋的几手应对都很有针对性,似乎处处料敌先机。不过由于王栋的布置没起作用,他也就没多想,现在被廖离一提醒,立刻意识到还真有这种可能。
廖离摇了摇头道:“外甥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直接证据。”
“那就是有间接证据,对么?是什么?”孙瑜迅速抓住他话中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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