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遇恶妇南来是真神
话说季节应为秋尽冬来,愈加寒冷。哪知四众离开渺幻国境往西南行进,却是一片春色,道路两旁,但见白杨添绿意,柳榆有苞芽。溪塘蝌蚪欢,江水鸭鹅游。风夹花香来,雨携果露去。田丘犁泥待播种,山茶抽蕊等采摘。一派和风乾坤暖,万新气象天地融。四众也不奇怪,宇宙广博,地域各异,有四季寒冬、有四季酷暑、有四季春阳,想是到了那四季如春的妙境了。遂一路贪看风景,也不晓得是哪国哪属。
突然前方出现一座城池,到得城下,上用篆体书刻“恶相国”,紫夕不解道:“如何有这般险恶的名讳,莫非习古时君子常以陋名自谦,想必国中能人异士的君子众多?故用此名,实则良善?”木姗笑道:“凡尘俗辈莫不以美名自抬身价,此般情形少之又少,不若去国中走一遭,探个究竟。”
四众犯疑,立入城中,到了繁华处,放眼望去,但见:绿树合围,吊脚竹楼幢幢巧;椰蕉挂果,皇室古庙栋栋新。和风气爽,货卖十全,人们往来穿梭,服饰异样,发式稀奇。男女上着大襟短衫下着筒裙。脚不穿袜,不着履。女子发丝高挽成髻;男子白布、蓝布缠头。女佩香包,男佩短刀。赤脚行走意甚兴,四季温暖无寒冬。人们穿梭来往,四众悠闲游赏。看不尽热带瓜果,瞧不完百草奇花。人人面容丑陋,恶相称谓,着实不虚。四众行至一路口,见一老头皮包骨,领着一猴在那杂耍。猴儿聪慧轮番演了几出,逗得众人喜笑颜开,但闻老头手提一铜锣,边敲边道:“外乡人路过宝地,猴儿机灵蹦弹几下,说好的就请给个赏,不好的咱接着又来。”话毕端着讨赏盘,绕场一周。看客见要钱来了,忙闪到一旁,佯装没看见,等戏开始,复回又看。盘子中只得几文钱,老头无奈,接着续演。
如此这般日落西山,老头、猴儿滴水未进,精疲力尽,演了一日,盘中只有几文钱,不由黯然神伤自言道:“这般收益我和猴儿无法还乡了。”四众看不下去;泉生不平道:“此地人看戏不给钱,当真可恶。”遂取一把碎银掷于盘内,老头儿惶恐,死活不受。四众极尽劝慰,方拾了畏惧纳入怀中。老头道:“小老儿承受这多打赏,终能离开此处,归家回故园了。四位恩人,斯处人心忒恶,凶险已极,千万要小心为妙。”道罢,伏身下拜,被四众搀起,收拾物甚带上猴儿,匆匆离去。
目送老人走远,紫夕道:“天色不早,寻家客栈再作计较。”三众称善,举步往那街市搜寻。那街东有座巍峨高楼,挑着面旗子,上写“如家客栈”,四众瞧得仔细,甩开大步向其行去。一位三旬有余的妇人迎住,只见她生得:方面凸腮,稀眉阔嘴。上罩白色短袄,下着孔雀翠绿筒裙。发插红花,模样冷淡。见了四众领着上楼,挑了两套上房,并叫了伙计伺候。进得房来,木姗细瞧,此处上房也不过他处三等房舍,陈设简陋,器皿粗糙,只一篮热带水果使人赏心悦目。
须臾,木姗耳中传来人语,是那妇人悄言道:“四人不知从何而来,模样丑陋,愈看老娘心里愈加不爽,衣着反是光鲜耀目,显然富贵人家,今夜咱操家伙做活计,懂吗?”一男音道:“老板,小的明白。”木姗耳朵四通八达,听音辨色,知道声音乃是女老板与店小二,当下四众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好半天,那小二送来简单茶饭,四众假意吃喝,顷刻趴倒。不移时,闪出妇人,一双眼睛喜得眯成缝隙道:“买卖成矣,余四快快搜身,看财宝可丰?”余四急朝白羽、泉生二人摸去;妇人手也往木姗、紫夕腰际摸索。少会,摸出若干黄金、白银;泉生折扇也难逃法眼被搜出。四众留下假躯趴伏桌上,真形早到一旁,心神交流,看妇人这般恶毒,恐幕后有大贼,也不声张,垂钩悬饵钓大鱼,欲除祸根。
妇人、余四见诸多黄白,嘴角阴笑道:“两个女子相貌丑陋,见不得人,入不得厅堂,留着无用,杀掉抛尸枯井。倒是两个男子虽丑,但年轻力壮,我想献给大王,大王一定喜欢。余四,我去准备车辆,待你收拾干净,我们即刻就去见大王。”余四领命取出长刀,挥刀朝木姗、紫夕后背各砍一刀。奇怪不见流血,又连砍数刀仍无,心中作怕,赶紧麻袋装了,将尸体抛丢半里外一口枯井内,匆匆而回。
妇人已将财物装好;运白羽、泉生的马车也准备停当,吩咐人看店,自与余四上路。不移时行至城外,往那延绵千里的一座巨峰行去。此时天高地阔,满天繁星,皓月高悬。却说这春月与那高山流水之山月;挑琴拨弦之城月;风平浪静之江月;碧海苍穹之海月亦不同矣。但见:万里披翠色碧莹,惠畅和风天地熏。瑶草琪花玲珑境,冰轮辉映长春城。域低满是南象迹,峰高遍乃雄鹰姿。四季没有寒冷日,举目青葱春融时。上有孔雀真仙子,护佑绿洲一心慈。
原来恶相国本非如此,传说远古时受一巫师诅咒,人们过着灾难重重猪狗不如的日子。住在孔雀山的孔雀公主知道巫师乃一老鹰所化,祸害人间,遂携家将与人间王子一道对付巫师,经过千般争斗,赶走巫师。王子当上国王;公主当上王后,人们的日子才安宁祥和。至于如何有了这等:视美为恶;视恶为美的国风,倒让人疑惑不解,且容笔者后文交代。
此时脚下春泥肥硕,万物荣发,苍穹清远,星月放光,映得周匝银亮闪烁,分外美丽。大道上妇人与余四赶乘一辆三匹骏马的马车,尾后还有几众骑马随行。木姗、紫夕早已驾云跟踪,瞧他们往一座高山开跋。白羽、泉生则与木姗、紫夕心会,作饵引幕后大恶,一路假意昏睡不醒。
渐渐驶出平坦官道,一座高耸入云大山横卧南北,近在眼前,山之高无从形容,真乃: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妇人进山,山间道路崎岖,林木丰茂。木栅、紫夕居高察视,但见山上屋宇重重,火把闪动,恁般雄伟。好半天那妇人才到,进入山腰关门,木姗、紫夕瞧得真切,那门上分明写着“恶龙关”。沿山而上,房屋约千余间,人口颇众,守备森严。到得一座大殿,倒也雄伟,妇人待守卫通报,方进前殿,殿堂布置简单,灯火通明。妇人、余四自行坐下,好一会,殿上来了位妇人,约四旬开外,道生得怎般,只见:矮肥身段,阔腮大耳;短額帚眉,鹰眼塌鼻。穿一件白不白,黄不黄丝袍;披一头长不长,短不短粗发。拉着面皮噘着嘴,肥母猪似的肉丰臀圆,塞了个满椅,客栈妇人忙献媚道:“大王愈发圆润风致了,象大王这样的美人胚。天下能得几人?”说得那大王眼笑得眯成缝;嘴啊成圈,好不受用。妇人又道:“深夜搅扰大王休息,小的该死。小的适才在自家店中行了趟活计。金银珠宝没有多少,倒是得了两个身材伟岸,年轻妙龄的少年公子,献给大王受用。虽相貌丑陋,身板可是百里挑一的好。”
原来此位正是恶龙关的关主,名唤刘功高的,一听来了精神道:“真有这般人物,带进来我瞧瞧。”话刚落音,手下人将白羽、泉生抬了进来,二人仍然沉睡,大王移步近前端详道:“模样的确丑陋,然肌肤莹润,身形绝美,体态颀长。”看得两眼放光。看客定有疑惑,神仙所化人物反而不美,是何道理?愚即刻停笔释疑。这“恶相国”的称谓自有渊源,却说孔雀公主与夫君执掌斯国数年后,齐齐修成真神仙移居天上,王位禅让予一贤者,如此几世几回,渐生出那妄邪的恶心来。上天见国人心性阴狠歹恶,遂赐一国人陋容俗姿,他国厌恶,故以恶相呼之,久而久之叫唤成了国名。上天本为戒省举措,孰料斯民不以为耻,反以陋为美、俗为贵。
大王转动鱼泡眼,翕动鲢腮嘴道:“带下去,沐浴更衣,茶饭伺候。”两名女护卫,领命携众抬白羽、泉生下去。妇人又取出黄白物献给大王,大王“嗯”了一声收下一些;余下打赏了妇人、余四及随众,一干人得了封赏立即沿原路返回。
却说这大王刘功高,非一般女子也:她非妖非怪、非仙非道,乃是个有着上乘武功的极流高手。手下三帮四寨,全做打劫杀人的勾当,让这神秘莫测高山,更添凶险毒辣。手下门众忒广、范围忒大,外来商客路人遇难频繁。此伙贼人与官府勾结,愈发肆无忌惮,为所欲为。过往客商谈其色变,危害不逊妖魔。俗云: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巧在这伙魔头遇上四众,纵然手段再高,也难逃劫数。
白羽、泉生被女护卫携人抬至厢房,灌下汤药弄醒,沐浴更衣,享用茶饭休息一夜无词。次日天明,二人被带至前殿拜见大王。大王装扮与昨日不同,只见:紧衣束腹层层肉,绑腰捆股五短粗。上穿黑色五行袄,下着绿翠灯笼裤。撇嘴五分泼辣,瞟眼五分酸醋,挑眉分外阴险,倘若苦瓜嘴脸,便有天崩地裂,惊世骇俗灾难。
只见她威坐高台,虽鼻塌眼小招风耳,却也有领袖风姿。下面黑压压一帮人,想是三帮四寨头目,下属聚齐。仔细打量,男女尽有,个个穿戴齐整,表情肃穆,纪律严明,这般阵势看来,一口气破她还恐不易。女大王高坐沉香木雕花椅,朗言道:“昨夜龙寡妇送来两个年轻后生,大家瞧就是他俩,尔等说如何处置?”人群霎间鼎沸,心歹的道:“钱财嘛,可作支用,这人送来何为?不如一刀杀之痛快。”心险道:“我瞧这后生不过十六七的花妙年纪,模样不怎的,却年轻力壮,若大王有兴趣,可留下释闷解燥。”也有说休浪费粮食扔出去喂狼的……女大王道:“安静,我刘功高非那歹邪之辈,后生之用我已想好。让他俩入伙,关中久未收纳新人,也到了扩充之时。”音刚落,立有人反对道:“瞧他俩外表力悍,谁晓是不是绣花枕头,若无本事,干活岂不叫我等受罪?”刘功高道:“这个放心,我亲授武功予他们,此事就这般定了。”一干人等见大王如此说了,也不再强辩,留吃午饭方各回各寨不提。
刘功高不愧是当大王的,言出必行,此后果传授武功,丝毫不怠。过些时日,白羽、泉生又将木姗、紫夕推荐于她。木紫化作两个奇丑无匹的乡野丫头,也入伙,习学功夫。
却道这贼婆与官府勾结,做活计时,贼婆一手操之。倘有侥幸活命的主,告到官府衙门,当官的只需两招子一抹黑,公案拖上数月数载或甩手不管,那过往客商皆是远路人,如何耗得起。有憋声闷气撤了诉状,自认倒霉回家的;也有认死理要说法的,此等人下场最惨,多赴黄泉路。只消一个口信,贼婆便会三下五除二结果了他,尸一抛,从此消停安静。
恶龙关此西去有座县郡唤作“有来郡”,郡池不大约千户民众。也有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城外护河环绕;城内执掌郡爷住在一座雄伟郡府大院里。
此时院中华灯初上,六位夫人齐聚大厅等候就餐,那郡爷摇摇晃晃,翘尾摆臀行将过来。但瞧他好个样貌,只见:横肉高高耸,大腹便便动。两道吊梢眉,一双鱼泡目。酒糟鼻,啮齿唇。身高五尺,体宽一丈。立似南瓜,伏若烂泥。夫人们见他到来,忙侍奉坐下,齐举筷箸动盏;一帮孩儿另座开席,抢得欢天呼地,山动海啸。
这六位夫人,那面貌皆是白脂、白膏涂抹;衣裳绚得让人刺眼,刺眼发晕,郡爷看夫人愈看愈好看,心里喜不自胜。他姓熊名长柔,百姓恶他办案不公,贪恋好色,遂叫他“熊长肉”。
两桌人湖吃海喝,只闻杯盘相碰,咂嘴舔舌。熊长柔并不多吃,光瞧着夫人们、孩儿们享用。六位夫人中,最宠爱的不是最年轻的六夫人,却是才貌双全的老三,老三生得如何,只见她:身段不高,全身皮包骨。面上颧骨悬,两腮深窝陷,一双眯缝眼,闪烁狡黠光,两片薄唇说是非。
老三吃饱,将碗一推,故作娇态道:“老爷,妾身有天大的好事告知于你。”熊长柔道:“何事?”六夫人插嘴道:“老爷可晓邻郡的陆公冉,过几日就该升官了,是去京都任职。”熊长柔闻听此讯大惊道:“陆公冉去京都任职我不知晓?”二夫人道:“你整日龟缩家中,守着那几箱破金烂银,哪晓人事?”熊长柔道:“他为何会去京都任职,如何打通关节的?”三夫人道:“那陆公冉献了大宝贝给皇上,皇上龙颜大悦,当即下旨受职,不日进京。”熊长柔道:“妳等如何知晓的?”夫人道:“我们六个一向与他的夫人交好,前时约齐去逛庙会,这般知晓的。人家洪福齐天,与强人勾结抢了一支外番商队,天幸,商队中竟载有一颗巨大无匹的夜明珠。珠身直径约半丈,重约一万二千斤,滴溜浑圆,呈翡翠碧绿颜色,夜晚亮光通透如皓月晶莹。那陆公冉一见是个无价的宝贝,用重金贿赂强盗,独霸宝物献给当朝皇上。皇上一见倾心,当下封赏赐官,并传下一令道:‘宝珠若匹配成双,方为美哉。谁能使宝珠匹配,当封王封侯,永享天恩。’”几位夫人述完,熊长柔听天书般,半晌才大骂自己没福。夫人们皆道:“夫君不必自责,那般宝贝岂是平常能遇见的,只是这个机会不能错过,老爷尽快寻宝,天幸夜明珠还有一只,也未可知。”熊长柔道:“谢夫人们提醒,寻不到宝贝,我熊长柔必不为人。”
不移时休书遣人送予刘功高不提。
明月东悬,屋顶上有人影飞驰,几纵几落就到郡府大院,朝前厅行去,来人正是刘功高。她揭下面纱,鹰眼熠熠生光,肥胖身姿裹夜行衣愈加壮硕。刘功高往椅上一靠道:“不知熊老爷唤本王来,所为何事,信上也不言明?”当惯了大王的果然不同,听命受命都比他人硬三分。熊长柔眯着眼媚笑道:“刘大王这几日可有好买卖?”刘功高道:“几月没开荤了,只得几个小买卖,小营生糊口。这几日唤了喽啰去各处踩点,还是没猎物上钩,心下好不焦急。”熊长柔见状,将事情描述一番,刘功高听得一下从椅上弹起道:“夜明珠乃珠宝之尊,那般巨大更是罕见,非常人所能取也。姓陆的实属巧遇良机,天缘所赐,平白无故叫我上哪弄去?”呷了口茶道:“幼时闻得老人说海中产夜明珠,那珠长在千万年老龟腹内,受海水滋润,吸日光月华,所诞宝珠体型硕大,光彩流溢,置暗室,熠熠生辉,如同白昼。千年巨龟本属罕见,那般巨珠更是闻所未闻,凡俗觅龟取珠不晓几何哉?寻没寻到只有天知道。此处远离大洋,要得此珍稀难矣、难矣。”道罢眉头低垂,不再吭声。熊长柔道知巨珠难寻,更晓刘功高心意,没有偌大好处,断不会尽力,遂道:“事成我有丰厚报酬,汝七我三,一旦封侯,汝永受封荫。那时不独恶龙关是汝天下,我熊长柔之辖域亦是汝沃土,你我联袂,权、钱应有尽有,想想当世皇上,也未必有妳我受用。”
刘功高也不言语,暗自揣摩。多年来她与熊长柔勾结打家劫舍,给了熊长柔不少好处;熊长柔也替她暗中担了好些风险,两人是唇齿关系,想想也有赚头,乃道:“夜明珠我即派众寻找,若得手立来见你,不过办活计,是要花钱的,郡爷应预支些资斧予我,才好办事。”熊长柔也爽快,取出数锭金元宝,刘功高用布袋包好,揣于怀中藏妥。辞别熊长柔,迈开箭步,跃上屋顶趁月色返回。
刘功高此去如何取宝,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亲爱的读者,本书已建《仙侠苑》贴吧,请查百度
;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