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谷妈不听她的,于是全家坐等吃鸡蛋。
鸡蛋煮好,谷秀莉三颗,其他弟兄一人两颗。父母一人一颗。谷秀莉把一颗鸡蛋夹成两半,给爹妈一人半颗,谷爸谷妈自然不要,谷秀莉忙说一个人一天只能吸收两颗鸡蛋的营养,再多了吃也白吃。谷爸反驳:怎么会白吃,你吃了,吃着香就不白吃。也是啊,不过谷秀莉坚持不吃那两半颗鸡蛋,小孩子又是大晚上的,吃多了不好。
第二天上午,谷爸谷哥谷二姐继续割黍子,说今儿一天才能割完,谷妈留下做饭,上午准备做土豆粉条,镲土豆丝,再炖上几天前姐夫给城里的姨姨家送西瓜时割的二斤多肉,肉买回来就切成块搁在锅里炼出油,这年头人们买肉越肥越好,能炼下好多油来,放上盐搁十天半个月也坏不掉。
谷秀莉帮着她妈添水倒水,洗个土豆镲土豆丝什么的,三姐担任烧火丫头一职,只管拉风箱;谷小弟一个人不想摘花生,跑出去找他的好伙伴去了。
肉炖好的时候给大姐送了半碗,两把粉条。谷妈说虽然八月十五是个大节日,可有肉了就不亏了节日,所以不炸油糕了——主要是油不多了,新油料换油还得些日子啊。
午饭时候,谷秀莉吃上了重生以来的第一顿肉。三姐一向不吃肥肉,于是嚷嚷着用肥肉换红肉,还好谷哥帮忙,于是两人交易成功。
谷妈感叹地对谷三姐说:“看你不吃这不吃那的,看人家四子,噢,冬梅,人家啥都不挑,老牛犄角能咬动也得啃两口!人家也是肚囊(胃)好,吃了生铁也能化水!”
谷秀莉在心底甩一把汗:“妈,能这是夸我啊还是骂我啊?”
“夸你哩!咱妈夸你胃口好!这捉猪要能捉到你这吃手(能干的叫能手、好身手,能吃的就叫吃手),那得乐的蹦个高高!”
众人齐齐大笑。
谷秀莉:“……”这还不如不解释。这要是依着她没重生时九岁时的脾气,估计能哭出来。
一顿丰盛的午餐之后,大人们下田收割,三小继续摘花生。只是小弟心心念念盼天黑:今儿黑夜就可以吃月饼和果子了呀,买回来好几天了就藏在柜子里,有时候开柜子果子的香味就溢了出来,满家的果香直让人吸溜口水——这可不止谷小弟一人。
只是谷秀莉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孩童时对节日的那种渴盼、期待,毕竟,心已经老了。但是凑热闹她还是喜欢的,于是傍晚收工的谷妈受到三个孩子热烈的欢迎。
其实在这个刚能吃饱肚皮的年代,乡下人的中秋节也就是到城里买几个月饼,本村没人种果树,有外村的人来村里卖小香果子的称上二斤就算买齐备了,到时再把自家的西瓜切上一个。
谷家也一样,称了五斤月饼,共二十个,给谷秀莉守寡多年和谷三叔一起住在老家的奶奶送了五个,给了一屁股饥荒的谷大姐五个,剩下的十个今晚上一人可以分到一个月饼。
谷妈取出月饼果子,把果子洗净,和月饼一起摆到直径二尺的大圆盘里。谷哥用洗净的小刀在西瓜腰部切了一圈锯齿纹后,把瓜托起来用力转着圈拍打,就把西瓜掰成两半,一起放到大盘中。等月亮升起的时候,把小书桌放院子里,再把大盘搁书桌上贡月亮。
这年头人们都穷,也就没那么多讲究,烧香敬黄裱放炮仗是有钱以后才兴起的。
大概半个多小时以后,在孩子们迫不及待的眼神中把贡品端回家。西瓜不稀罕搁一边去,一人分了两个小香果,一个月饼搁到碗里,孩子们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可怜哟!前世苹果吃都不想吃了,可现在连苹果皮也见不上。还有月饼,这饼一吃到嘴里就知道少油少糖,吃着发干发硬。看小弟把碗捧下巴那儿生怕把饼渣掉炕上的小样儿,谷秀莉心里发酸。
把自己的那份切成四份,留下刚咬过的那份,剩下的交给谷妈:“妈,您给我放起来我明天吃。”明天给小弟三姐一人一份。人团圆就好了,饼切就切了。有的人家人多,一个饼分好几份的也有。总之,人穷就没那么多的讲究。
谷妈说:“吃了哇,还有五个月饼,明天你们一人一个。”
“那今儿您和我爹不吃?那哪行。”谷二姐问。
“就是,大十五的就是吃月饼的日子,您们也吃。”谷三姐说。
“您们不吃我们吃着也不得劲啊。”谷秀莉道。
“有个故事,说是老两口有个儿子,有点好吃的都给孩子吃了。有一天间壁儿(邻居)送了七个油糕,老两口一人吃了一个,觉得给孩子剩五个也够吃了。等那个儿子回去,听说是送了七个糕,心里就不痛快,嚓嚓嚓的磨刀去了。老两口一看事不对,黑夜就不敢在被窝里睡,摆了两个葫芦。半夜那个儿子进去咔咔砍了两刀,砍完了跑了,再没回去过。您们这是想躖(duan)那老两口?小心把孩子们惯坏,到时候就迟了。”这是谷哥。
看着一个个懂事的孩子,谷爹心里满是欣慰:“吃吃吃,都吃。我们大人吃没意思,你们小孩子吃东西香。给我把四,把冬梅切开的月饼拿上一牙,尝尝就行了。”谷爹转脸又对四女儿说:“明儿再叫你妈切个还你。”
谷秀莉笑道:“不还也没事儿,反正都是咱家人吃就行。”如果是真正的小孩,即使懂事,也或许会不高兴。毕竟这是一年见一回的稀罕物,可她现在巴不得爹妈吃,偏偏爹妈舍不得。
于是谷妈拿了两牙月饼,夫妻两一人一牙儿尝了尝,都说挺香的。剩下的饼谷妈说等明天再吃。至于小果子,分完还剩下七八个,谷妈依旧藏到柜子里,被谷哥打趣说等坏了再给娃们吃,不坏舍不得给吃。
唉,自己的重生能不能改变这个家的状况呀?父母都是很疼爱孩子的性子,在前世就是有点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先紧着孩子们,谷妈还好,也怕把孩子惯成不孝顺的性子,所以还稍稍吃点装装样子,谷爸干脆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把好吃的留给孩子们。
两世为人,谷秀莉无比庆幸,自己生在这样一个温馨和睦仁爱的大家庭!为了父母家人,一定要比前世强!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吧,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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