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在情感上怀着对异性的强烈渴望,这正是我和Q交往的那段时间。这些渴望包括对女性肉体上的渴求所引发的一系列阶段性的改变。(在今天我很难再回想起当时的感觉)我尚未从对Q的思念中走出来。我一股脑地回味着与她相拥的温存、亲吻的甜蜜滋味,我不对任何人谈及这些。我身处的是一座自己尚未认识,由陌生而新奇的力量在我人生的这一阶段为我开辟且独属于我的秘密花园。它是超乎我想象的异乎寻常、令人带有冒险精神、刺激的,又充满异性魅力。就如同一直以来我对T少的可怜的了解一样,当时的T是否也在经历我所体验到的事情,或者感受到我身上专注力所发生的深刻变化。我对此一概不知。但是读者是幸运的。在一封T写给S的信里面,他讲述了此次旅行的见闻。但对我隐瞒了这些,为了避免令当时的我不由自主的产生反感而伤害到我们之间的多年友谊。
我的S:
“我的朋友YU开始了他的爱情之旅,未来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日子他不会再做我的倾听者了。也许开始时间比我预料的要更早一些。我看到了那个女孩子的照片,非常可爱。说起可爱这个词你会不会想起《船上的午餐》。我的旅行刚刚结束。这是我第一次在亲眼目睹卡斯特地貌风光,却很容易在西方作家的书本里体验到。
在这里我要请问你,我以往写给你的信会不会过份冗长,让你在的时觉得烦闷。你没有义务听我滔滔不绝的倾诉。YU说这是我所有缺点中最致命的一个。我记得你曾告诉我孤独在数量上的累加是使人产生倾诉欲的原因。我本以为我的女友会从我身上分担一部分,可结果却是我们两个人都不得不忍受着双份的孤独。事实上,据我观察一个人的倾诉是不存在心满意足的时候的。因为倾诉不是交谈,语言是精神的形而上本质。无论是否有一个对象,我们的精神总是在一刻不停地宣泄着自己。所以表达和倾诉是人的灵魂带有的秉性。
我从不向你隐藏我的焦虑。在对你的倾诉中在肉眼无法察觉的空间里,存在着一个有我们默契地配合共同完成了的过程。思想在这里紧握着彼此。我在爱情里只要完成一半类似于此的工作,就足以完成对目前处境的跨越。而我的女友撒起了孩子气,认为我不够幽默让她健谈的本领也没了用武之地,她尝试着在我们之间谈论一般男女朋友之间常说的生活话题,对于我总是提不起多大兴趣这件事情她显然很不开心。在湘西的这几天,我耐心的开导她。我试图通过一个亲吻向她传递兴奋之情,用目光提醒她值得注视的微妙瞬间,这些努力在我们有进一步身体接触的时候通通磨灭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庸的对肉体产生单纯欲望时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受命运欺骗。我的女友带给我的不加掩饰的恐惧和渴望无异于对我自身想法的嘲弄。她不再用美丽的眸子注视我。我却白费心思想要让我们的处境在浪漫一些。我们之间爱情的深刻程度,不超过两个泛泛之辈在彼此间想要建立起来的深厚友谊。
如果你认为我对现在抱有幻想,或者批评我太悲观主义,我会回答说:这还不是我悲观主义的全部。人们用他们的行为给我的悲观提供了基础。我以前对未来的那些担心已经来到了面前。我扪心自问是不是还爱L。另一方面,长时间以来一直可以被观察到的在L身上存在的向实用主义倾斜的潜力,在不久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即将成为现实。我能拥有她的日子也是短暂的。”
我始终认为,T从未能够直接表达他爱情上的失意。在和我的交流中没能实现的愿望,在与他的另一位挚友S的交流中也没有实现。他写给L的那些热情洋溢的信件只有少数几封因为“情感上不显得那么夸张”得到了L的回复。他曾试图在作品中表现这种极度隔绝下的痛苦。“我时刻感到在现有的生活方式之外存在着一种更有希望充满机遇的生活。这种生活甚至是我们唾手可得的,其必要条件不过是无限制的真诚交谈。”他在精神上尝试了这些可能,并且在情感上验证所有与之相伴随的后果。最终不得不得出结论——人世间所有的坦诚相待和深刻情感是发生着的奇迹。平凡的奇迹需要的前提工作丝毫不亚于我们想要建立一座埃及人的金字塔或者中国的万里长城。以下几首作品便是写于这一特殊时期,读者不难从冲窥出T当时心理状态。
致·
我该向你倾诉心扉
并为此写下诗句令人难忘
仿佛蝴蝶忧伤地认为
那些花蕾在季节里是冰冷的
一条河流让你孤寂
让美像是脱离了指尖的闪光
在病恹恹的尘世旁侧
让你被言语充塞
却不来对我讲
我像纸张一样痛苦着
纯粹的黑夜和纯粹的白昼
继承了你轮廓的一切事物
活泼如一只蜜蜂
我的伤心就像淋雨
我的爱情如同素描
被一把伞或一页夹板
漫不经心的遮盖着
假如爱情说出它高贵的心声
如果爱情说出它高贵的心声
会不会有最坦荡的性灵
仅以女人的姿势向你我委身不要遍撒愁云
我所播下的尽是欢乐的种子
如果刈剪了秀发也会让得失被心口评论
我又怎么能自赤裸的土地里收获成果的重量
好比我的爱人爱情怎能让你像蜗壳一样负担着我
我一直乐于承认思维是完美的
但绝不包含任何的思索
人的念头是卑鄙的念头
仿佛一棵玉兰花空空呈祥的纶轮
除却这外表,一切尽都是多余的
S女士向我说明了这几首作品在内容上和T的处境上的吻合之处。相信经过前面的说明读者也不难体会的T写作时的心理状态。T在书信和日记里尽力克制的平静,在诗歌写作里毫无效果。他像任何人一样摆脱不了深陷其中的沮丧感和想要否定一切的冲动情感。在这个理智失控的特殊阶段,T和L达成了前所未有的默契,那就是双方谁也不去主动联系对方。这种状态大概持续到6月初。假期时情况又有了一定的好转。L看待这时的T就像是看待一个患有间发性疾病的病人,要是T表现得不尽如人意那么L情愿不见他,而当T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显然他们的关系又恢复如初。T当然清楚这是穷途末路的表现。但他凭借直觉判断认为自己已经无能为再力去挽回L。
另外不得不说的是T在学业上的困难。他几乎把所有时间华仔和写作上,即便他十足的低产。他常常提到语言问题。每个学期末的测验便是他危机到来的时刻。在个人事务的处理上他也十分疏忽。不过在T看来这些都是人生中所要面临的许多挫败中的一个,而且他很固执,认为认识挫败并不避免挫败,也不会从精神上减轻痛苦,为的是保持必要的清醒以免遭生活愚弄。
在对L的认识上,T也许存在极深的误解和高估。由S女士转交的一封来自C诗人的信函也许可以说明一些问题。有时我极不理解T自相矛盾的表现,在给S的信中他很清醒的描述自己和L之间的问题,而在他写给L的信中却很难看到冷静的成份起着什么作用。但我应当说明T对自己写这些信的后果是有所预见的,L看了这些信只会更加疏远,然而T了解这一点却没有改变自己的表达方式,他是在证明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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