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王拉住费尤手道:“费先生乃是一代名侠,陨石碎剑江湖独步,本王早已仰慕多时了,至于你的身份,本王想你定是另有苦衷,我不传扬出去便是,若是费先生不弃,只管留在府中,本王多有请教之处,”
费尤慨然应允,自此便安心留在王府,洛阳王府中清客甚多,费尤每与这些人谈文论政,倒也惬意,又感念赵基知遇之恩,见赵基之子赵征自幼聪颖勤奋,常在院中练习枪法,赵家枪法乃是当年赵子龙得仙人所授,共有五十六路,施将开来,大枪舞动如飞,招式犀利,有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之功,端的奇奥无穷。
唯有一点美中不足之处,大凡马上战将,一练起力,二练招法,三练骑射,却从不习内功,所谓“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内外双xiu,兼容并进,方成武学大家,而武学高手,又多隐于江湖之中,设如莫天绝一生修习霹雳天罡气,金面侯的混元功,一谷禅师的达摩易筋经,尽皆称道,武林中无人不晓。
是以费尤看赵征枪法,虽是精妙,却如水中望月,空有其表,却无神韵,不免令人唏嘘,于是在闲暇之时,便传他一些活脉聚气的吐纳功夫,赵征勤加练习,早晚做功,不到半年光景,果然渐生奇效,但觉精神倍增,周身上下,四肢百骸,有如充了气一般,气力使之不尽,用之不竭,更兼脚下轻便,上房过户,如履平地,就是施*来,也是虎虎生风,威力何止增加一二倍,赵征大喜过望,心知费尤并非等闲之人,于是缠着他要拜师,费尤见他人既聪明,性又仁厚,拗他不过,只得传他一些拳脚,后来时日久了,师徒情浓,费尤不吝所学,索性把仗义成名的陨石碎剑十七式,授了与他,赵征自得了费尤传艺,武功大进,枪法已是远在乃父之上,是以此次闯营,居然一战成功,名扬天下,骁勇之处,不亚先祖赵云,更在洛阳王意料之外。
赵征尽展所学,青釭剑舞动如电,连施陨石碎剑中的反臂剑式,旋剑式,卧剑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别刺向段儒衣肩头,小腹,双腿,剑式凌厉无匹,端得神鬼莫欺,须知这一套陨石剑法,乃是碎剑狂生的绝艺,费尤年轻时性格狂放不羁,最爱酒后生事,或搅别人饭局,或踢他人武馆,或夜入豪富之家,偷取财物,但他所偷所杀之人,俱都是一些江湖败类,或者为富不仁之流,是以江湖上虽送他“狂生”二字,但俱都钦佩他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侠。
“碎剑”二字,指的自然是他的陨石剑法十七式,此剑法招式杂乱,看似毫无章法,实是费尤耗尽一生所学,根据诸般武学原理,另辟新境,自创而成,施动起来,有如万颗飞石,同时涌至,任凭你有千万只手臂,却也接它不住,此时赵征知道段儒衣非是等闲之辈,一上手就施出这一套剑法,登见剑花朵朵,如雨点般把段儒衣罩在核心。
然而,段儒衣毕竟是段儒衣,得刀神衣钵,十五六岁时便闯荡江湖,儒衣刀客的美称也并非浪得虚名,在赵征攻出三剑之后,他已看出端倪,其一,赵征一夜久战,虽有过休息,但精力明显不足,其二,赵征一日一夜未曾进食,此际早已饿得手脚无力,头脑发晕,其三,赵征所施剑法固然是上乘剑术,但毕竟年少,初入江湖,马上交战还可,步下决斗,临敌经验半点也无,不免剑术打了个折扣。
段儒衣不愧名师之后,一眼就看出破绽,也就十几个照面,忽然刀招一变,适才还是细雨绵绵,骤然刀式连挥,其快如雷击电闪一般,赵征心头一凛,汗水自额头渗出,涔涔而下,要知他身负重任,一旦落败,不慎失手被擒,不但搬兵之事成为泡影,若是被他拿去做了人质,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一念至此,早已存了剑在人在,剑失人亡,若不能胜,情愿横剑自刎,也不能让段儒衣生擒的打算,又斗了几合,赵征但觉段儒衣身形蹁跹,手中单刀忽焉在左,忽焉在右,忽焉在前,忽焉在后,仿佛化身为十柄,百柄,攻得赵征手忙脚乱,头晕目眩,那里还有招架之功,
原来段儒衣也是十分狡狯,早看出他存了若败必死之心,倘要杀他,早已得手,只是若要生擒,却得费些功夫,赵征剑法也自不弱,一时倒无下手之机,堪堪又折了七八招,段儒衣见机,霍地单刀斜劈,一式“江河日下”向赵征肩头猛砍,赵征慌乱中忙施“急流勇退”身形一转,避了开去,此际未及回头,段儒衣倏地右掌探出,正是莫天绝仗以成名的另一项绝学,阴阳擒拿手,“彭”的一声,赵征竟没躲开,被他抓个正着。
这下变起顷俄,饶是赵征应变敏捷,反应迅速,却也被段儒衣生生扣住手腕,再想摆脱,却如跗骨之蛆,任凭他如何变换姿势,也无法脱开段儒衣那如铁钳般的手掌,段儒衣冷笑一声,掌上暗施内劲,左手箫魂刀当判官笔使,疾点赵征左右四肢“天府”伏兔”,四大穴,这下若被点上,立刻便不能动弹。
赵征被他反臂按住,登觉全身酸软,气力顿失,眼看要被他生擒活捉,心中万念俱灰,胸中反生出一股视死如归的豪气,于是回剑对准了自己胸口,施尽平生气力,刺了下去,段儒衣早料到他会有此一手,左手箫魂刀轻轻一撩,他本想就此挑落赵征手中之剑,岂知就在此际,变故陡生,但见眼前刀光乍闪,如风掣电驰一般,向赵征当头劈下。
段儒衣一眼瞥见来人,大叫一声道:“师妹不要”,危急中不及细想,箫魂刀去势不变,“铮”的一声,崩开赵征长剑,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好个段儒衣,才显出他非比寻常的武功修为,掌上真力一放,将赵征弹出丈外,看看刀光奔自己而来,掌势一变,径直迎向那一抹刀光,
赵征乍脱束缚,一怔之下,见了眼前情景,情难自禁,“哎呀”一声,叫了出来,岂知段儒衣一生所学,远在赵征意料之外,单掌向前一推,一股掌风涌过,刀势登时为之一缓,段儒衣再复变掌为指,轻轻一弹,“当”的一声,弹在刀身之上,指力强劲,单刀登时偏了开去,
再看使刀之人,正是莫云蝶,段儒衣脸上微露疑惑不解之色,蹙眉道:“师妹,你干什么?”莫云蝶俏面一红,嗫嚅道:“我……我来帮你”,说完这句话,不禁面上更是热得难受。
她本就不善说谎,更何况段儒衣自幼与她一起长大,对她甚是了解,她初见赵征,便对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情感,她自小与段儒衣青梅竹马,父亲早有将她许于段儒衣之意,何况段儒衣对她一往情深,事事依顺,呵护得无微不至。
自然而然,她也早已将段儒衣当成了托付终生的对象,然而,在她的内心深处,却埋藏着一丝无名的烦躁与不安,她一直在暗暗的问自己,为什么自己的情感是如此的波澜不惊,外人羡慕不已,夸赞她们的天造地设,但她却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欣慰与满足,反而会有一种失落与彷徨自心底油然而生,无法克制,
于是她变得越来越孤僻,越来越少于言谈,有时候她会天真的想到死,但她没有勇气,她不敢面对死亡,所以她只有逆来顺受的活着,她第一眼看见赵征,虽然他满身血污,面目憔悴不堪,但仍掩不住他朝气勃发,英姿飒飒的少年气质,她竟然有了救他的yu望,于是就在他将要被段儒衣生擒的一刹那间,她义无反顾的挥出了那一刀,那一刀虽是砍向赵征,然而她断定段儒衣会回救赵征,因为段儒衣从来没有违背过自己父亲的命令,果然,她没有猜错。
莫云蝶无视段儒衣迷惑的眼神,身形一转,径直向赵征而来,起手一式“借花献佛”,柳叶弯刀自下而上,斜刺赵征小腹,赵征忙一抽身,避过一刀,但听段儒衣在背后对莫云蝶高声道:“师妹留神,莫要伤了这小子性命,需不好向师父他老人家交代,”莫云蝶答应一声,单刀攻势更甚,
赵征初受重挫,已感愧颜,见莫云蝶不过一个年未及笄的少女,刀势如虹,仍是逼得自己手忙脚乱,心中不由大感沮丧,想自己自幼习武,费尽苦功,岂知江湖之中,卧虎藏龙,就连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小姑娘,武艺还在自己之上,岂不令人入地无颜。
念及于此,更觉凄凉,他哪里知道,若论莫云蝶的武艺,虽及不上段儒衣,但自幼跟随母亲方红妍练刀,方红妍江湖人称红线女侠,二十年前,以一套花月追光刀法享誉武林,后来嫁给莫天绝,声名渐息,莫云蝶虽习不成霹雳刀法,但自幼习练花月追光刀法,又得莫天绝在旁悉心指点,刀法自是不弱,在后一辈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二人激斗了二十多招,赵征忽觉有些不对,愈斗愈觉莫云蝶刀法精妙,然而刀势却不如初时强劲,每到紧要关头,本可置他于死地,但都及时收招,给他以喘息之机,二人比斗招式千变万化,此起彼伏,也只有二人心中最明,外人却看不出端倪,赵征惊异之余,偷眼一看,见莫云蝶一边与他打斗,一边向他连使眼色,双颊绯红,亦有娇羞之状。
此际她正背对着段儒衣,是以段儒衣毫无知觉,赵征心中惊疑不定,暗忖道:“莫不是她有意放我逃匿,但转念又想:“不能,我与她素昧平生,在此之前,并未见过半面,她何以要救我性命,莫不是她别有所图,也罢,我就只当无见无闻便是,”想到这里,手中长剑连挥,舞动如剑网相似,
莫云蝶见他如此,不禁大急,娇叱一声,单刀斗然变势,就是一阵抢攻,赵征左躲右闪,长剑竟攻不进去,一个不留神,“嗤”的一声,左臂已着了一刀,登时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赵征毫不在意,仗剑急攻,莫云蝶一时气急,不想却伤了他,心中也自懊恼,看看赵征一剑飞来,心头一惊,竟忘了闪避。
只听身后段儒衣惊叫一声道:“师妹留神,”飞身来救,已是不及,赵征长剑飞起,刺中了莫云蝶小腹,莫云蝶猛觉剑尖入体,方才醒悟过来,啊呀一声,身形一纵,急往后退,化解了这一剑的去势,入体不深,是以并无生命之忧,但这一剑却也非同小可,莫云蝶一旦中剑,登时血流如注,身子摇摇欲坠。
段儒衣此际已到她身后,伸臂把她揽在怀中,失声道:“师妹,你怎么样了,”语气中满含关切之意,莫云蝶苦笑一声道:“我……我没事,”额头香汗淋漓,显得甚为痛苦,段儒衣见她如此,心中绞疼,就如同有万把钢刀刺入自己心窝一般,说不出的痛苦难当,此时再也顾不得别的,抱起莫云蝶,回身就走,一边急声道:“蝶儿莫怕,我带你回营调治,”一边急步如飞,眨眼便即消失无踪,去得远了。
赵征呆站在原地,如同犯了错的孩童一般,半晌,方才回过神,心道:“那莫云蝶分明是有意放我,可我非但不领她情,反而失手伤了她,实在非君子所为,”心中自责,无以复加,就连手臂的伤口也忘了包扎,愣了半天,也想不出莫云蝶何以要救自己性命,无奈只得翻身上马,忽然想起自己身负重任,洛阳城十几万军民的性命全在自己身上,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冷战,再不去思忖这些过节,催马急奔。
他一夜久战,腹中饥馁,在加上适才一场剧斗,肩上的刀伤失血过多,此时坐在马背,被凉风一吹,登觉头脑发晕,昏昏欲睡,勉强又行了数里,隐隐看见前面远远地有一郭村庄,房屋栉比鳞次,稀稀落落的有几道炊烟升起,不禁心中一喜,寻思道:“既有村镇,定有食宿之地,正好歇马,
一念至此,精神稍一放松,猛觉一阵天旋地转,翻身栽下马背,就此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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