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方。”他回答道,动听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地想继续听他说话。
“那有什么新闻?”崔斯特接着问道。
“东海岸的第一声枪响之后我就离开了,你可能问错了人。不过小夜国不战而降的消息可能全希里亚大陆都知道了。”他缓缓地说道。
“街头艺人的消息一向都很灵通。”崔斯特说道。
“大多数街头艺人,不过想看清楚战争的话还是离它远一点比较好,谁喜欢战争呢?”
是啊,谁喜欢战争呢?战争让人流离失所。
当你熟悉的地方在你眼前变成了一片废墟之后,你才会真正明白,世间万物都可能发生改变。岩石,砖土,钢铁都可以变为尘埃。
而当这些改变发生了以后,曾经美好的记忆,曾经留下的足迹,在未来,只会出现在你用回忆构筑的梦里。
即使,在未来的某一天,你构筑的梦境在现实中被还原,你站在曾经的废墟之上,望着自己用心血浇灌出的梦境,如此真实,如此完整的出现在你面前,这本是一个开心而满足的时刻。
但只有在这一刻,你才会真真正正地意识到。
回忆就是回忆,是一条永无止境的路,一个有悲有喜有血有肉的完美的梦。
是一个连你自己都无法还原的梦。
……
……
……
“很多人喜欢战争。”崔斯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战争会给予每个人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战争爆发时,无论你是谁都要被迫面对他。在战争面前,每条生命都回归到了同一起跑线。地位、金钱都不足以让你在这场浩劫中领先。战争还会诞生英雄,而这个英雄在这之前很有可能只是个普通人,甚至是强盗,小偷,恶霸。很多人喜欢战争,很多人期待着战争。”
崔斯特话音未落,那人便开了口:“很多人期待着自己命运改变的发生。”
“很多人一辈子都在期待着这个。”崔斯特附和道。
“最后他们得到的却只有血、泪还有模糊的尸体。”那人悲伤地感叹道。
“除了我自己,谁也没法改变我的命运。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崔斯特说道。
那人笑了,笑声让人更分不清这棕色布料下的人是男还是女。这声音若说像水却有一丝寒冰的坚硬,说是像冰却有水一样的柔情。
“你不问我关于这里的情报?”那人问道。
“有些情报需要打听,而有些情报则需要亲自确认。”崔斯特说。
“你真有趣。”那人说道。
“你也是。”崔斯特笑着说。
“怎么说?”那人又笑了。
“我认识很多希里亚大陆的街头艺人。你的演奏技巧不输给他们之中最优秀的几个,然而你却蒙住了脸。街头艺人都渴望关注,关注的人越多,名声就会越大,收入也会越丰厚。试问一个蒙住脸的匿名街头艺人怎么会被人记住呢?”崔斯特说道。
“那你今天知道了,街头艺人并不是都渴望被关注。而且你让我说了这么多话,无非是想弄清楚我的性别,可惜你现在还是不确定。”
崔斯特听完这话之后捧腹大笑。
“你若是女人,我一定会让你加入到我们家族的剧团。你若是男人,我只希望我们永远都不会成为敌人。”
听了崔斯特的话,那人也笑了。
“你的朋友话很少。”他说道。
崔斯特把头转向我,他用眼睛瞥了瞥一直没有抬起头的街头艺人,他这是在问我旁观了这么久以后弄没弄清楚他的性别。
我摇了摇头。我本以为这人会是一个小我几岁的大男孩,可是哪个男孩会让别人猜测自己的性别呢……
“应该说我话太多。”崔斯特见我摇头立即接上了那人的话。
“我想听你唱首歌。”我开口说道,随即从崔斯特兜里掏出了一枚硬币扔进了那人面前的琴袋,崔斯特惊讶地看着我,对我眨了眨眼。
“看来聊了这么久,终于有人肯让我做一次本职工作了。”硬币掉进琴袋后,那人的六弦琴也随之响起。一段悠扬的前奏过后,是那人清澈的嗓音,他用陌生的语言演绎着歌曲。
我和崔斯特坐了下来,不知不觉中,身旁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我和崔斯特相视一笑,我想我们彼此都已明白,一个拥有这种嗓音的人,是不需要刻意被关注的。
就像一阵风,它从不在意自己的速度;一滴水,从不在意自己的纯度;一团火,从不在意自己的温度。它们自由地奔跑,流动,燃烧。
它们追求的,是毫无束缚的自由。
毫无束缚的,自由。
欢快的歌声让我想起了第一次听管家演奏小提琴的情景。自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缠着管家想让他教我小提琴的演奏。可他一直对我说学小提琴需要很多时间,而杀手最缺的也是时间。
我说我不做杀手,做一个小提琴家。他每每听后慈祥的脸上都会露出笑容,他总说:“好好好,等一切都结束之后。”
我那时一直想不明白,一切结束之后是什么时候。
到现在,我依然不明白。
一切结束之后,是什么时候?
音乐由欢快变为哀伤。伴奏也从大调转成了小调,那人的声音像是夏天的河流淌到了冬季。一切都开始冻结,一切都开始凛冽。
……
……
……
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一同响起地还有硬币掉落琴袋里的声音。歌声停止之后,那人依旧没有抬起头,棕色的大兜帽几乎遮住了他的整张脸庞。
我和崔斯特起身离开了人群。
“你认为他是男是女?”远离了熙攘的人群,我开口问道。
“你说呢?”崔斯特笑了笑,看得出来他很想知道答案。
“你等我一下。”我对崔斯特说道,随即迅速转身跑了回去。
“你能告诉我刚才那首歌的名字么?”我俯身下来,对他说。周围的声音太嘈杂,而我却需要清晰地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用通用语说的话,叫做《断役》。人生的意义就是面对接连不断的战役,不是么?”他笑着说。
得到了答案的我再次转身离开了人群,而在离开的时候,我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未来说不定我们会再见。”
他的声音虽然夹杂在周围人群的赞美声中,但每个字都让我听得清清楚楚。
“问到答案了?”崔斯特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恩,不过不是他的性别,是别的问题。”我笑着说道。崔斯特也笑了笑,我这才明白,他的确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但他确实也不在乎问题的答案。
“我看见了他的头发。垂肩的墨绿色。”我对崔斯特说,刚才附身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的头发,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染这种发色,这种发色应该不会是天生具有的吧。
“墨绿色,真是够怪的。”崔斯特说道。
“和这个村镇一样。多数建筑为木制的,表面的漆油亮得耀眼。应该都是刚建成的,要不就是刚翻新的。”崔斯特接着说道。
这一点在我们刚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除了左侧远方的灯塔和远处正对着的要塞外,所有的房屋全部都是木制的,而且看起来很新。至于那个要塞,可能是用石头砌成的,古老的建筑造型,应该已经存在很久了。
我们本以为征兵会在要塞中进行,毕竟入伍前需要进行身体上的检查,但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征兵处设在村镇角落中的一个广场。
叫喊声随着我们的接近变得愈发聒噪。广场地势较低,我们下了几层阶梯之后看见了它的全貌,一个直径约有一百米大小的圆形区域。在我们的右手边有着几层石阶,上面坐了些人,在写着什么。另一侧则是靠着墙壁搭建起的层层木屋,每层有着公用的走廊,上面已经挤了很多人,都在关注着广场上热闹的景象。
意外地,前来征兵的人数比想象中要多。刚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发现这里的交通并不发达,现在广场上不算是人山人海,但这么偏僻的地方能够聚集这样的人数也算得上是盛况空前了。
“这么多人参军啊?”崔斯特故意说得很大声让身旁的人听到。
“这军队待遇极好,要是能够加入的话这辈子算是不用愁了。”一旁有人说道。
“在哪检查身体?”我大声地问道。
“这个军队征兵的方式和普通军队不太一样。尽头有四张桌子,上面放着不同的挑战项目,只要挑战成功,就能加入到这个军队啦。”身旁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兴致勃勃地对我说。
仔细一看,广场这半边的人确实站了四道队列,可是有两道队列几乎没什么人,而我和崔斯特所在的这两道队列却集中了很多人。没等我弄清楚具体情况崔斯特便拉着我向没人的两道队列走去。
“你都清楚了?”我问他。
“恩。人多的那两个一个考验射击一个考验刀剑,而其他两个则是考验脑力的。武力比脑力更省事,那些人的想法。”崔斯特指了指刚才我们身旁的那些人对我说道。
由于前边没什么人我们很快排到了队伍的前头,崔斯特的那张桌子上散乱地放置了一些纸条,他随机拿了一张读了读便转身离开了。
“我先走一步,正好可以仔细勘查一下这个小镇,你也快点。”他说完指了指我面前的桌子。
说来也巧,我面前的桌子上只剩下了一本书。我没有立即拿起这本书,而是看了看旁边的桌子,除了崔斯特刚离开的那张以外其余两张桌子上一张放置着一些正常尺寸的刀剑另一张则放置着几支我最熟悉的武器——狙击枪。想必广场的另一半应该就是为了它们准备的。
我回过头来,伸出手想拿起面前的书。可就当我的手要落在书上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不好意思,小兄弟,先来后到。”
这个人身手极快,在左手抓住我的同时右手顺势拿起了桌子上的书。我回头一看,介字形的发型包裹着一张清秀的瓜子脸,只是下巴有些胡茬。深色的双眸藏在一对柳叶眼中,使得目光格外夺人。
这人竟是,
克雷尔·夏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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