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斯兵临城下，国王也敲定了最终的方案。军事实力小夜国想要抵抗阿尔斯可谓是以卵击石。唯有一种方法，小夜国最擅长，也最有把握，那就是：炼金术。具体来说，就是：毒。一套完整的方案在反复地推敲下终于**，可是谁都没想到，阿尔斯竟然先下手为强，小夜国爆发了从未有过的瘟疫。国王自知难以抵抗，便与阿尔斯议和，阿尔斯派出了他们的四伯爵之一，说明了条件。国王无奈之下，只好答应。条件是：阿尔斯提供解药。小夜国即刻解散军队，由阿尔斯军进入驻扎，直到战争结束。”
海棠说到这摇了摇面前的空杯子，我起身又去帮她添了杯饮料，这一次我没有加冰块。夏日里，凉的确能给予人舒适和清爽。但凉，不论何时，都会加重一个人的悲伤。而她口中她父亲救起的那个人，难道是……
这一次她喝下一口之后便没有了上次紧锁的眉头。
“阿尔斯国的确军令如山，他们按照条件履行了自己的契约，踏过小夜国时没有伤害一个无辜的百姓。但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残存的病毒开始变异，瘟疫再次席卷而来。父亲作为首席炼金师第一时间参与到了解药的制作中，可是这次的瘟疫比距离不远的上一次还要狠毒，母亲也成为了这次瘟疫的受害者。国家面临着灭亡，妻子又同陷于水深火热，但这都没能扰乱一向沉着冷静的父亲，重压之下，他终于研究出了解药，成为了小夜国的英雄。”
海棠的脸告诉我，她对父亲有着很崇高的敬意，甚至于崇拜，是啊，很多父亲都是孩子眼中的偶像。何况还是一个救国家于水火之中的英雄。而我们，作为孤儿，何尝没有把管家当做父亲，只是……
“后来，战争的意外结束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而阿尔斯军队离开时也没有来时那般友好，若不是小夜国的志愿军和原先的军队一起联合起来，恐怕小夜国在战争后就成为了阿尔斯国的一部分。短暂的躁动后，是来之不易的和平。五年过去了，当初被父亲救走的那个人离开了庄园，父亲对他说庄园的门在任何时候都会为他打开。而六年后，也就是距今二十五年前，我出生了。”
最后的数字她说得声音很小，毕竟这关乎到自己的年龄，女人对于年龄都很敏感，就说纱华，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多大。而我又何尝不是只能估算自己的年龄，五年过去了，我应该也有二十五六了，如果能够再见到刹那，我或许我知道自己准确的年龄，或许吧。
“三年后，我的妹妹出生了。父亲本就酷爱植物，加上我们的头发颜色很特别，于是他就给我们起了小棠和小樱的名字。我们本姓苏，是小夜国最古老的家族之一，所以，我们叫做苏小棠，苏小樱。”海棠说这两个名字时咬了咬嘴唇，好像是在念着别人的名字一样。一个正常人谁又愿意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呢，除了杀手。杀手红炼，我有自己的名字么？
这次我没等她表示就起身去又添了杯饮料，我看得出她表情的变化，而我也知道，故事才刚要开始。
“原本就很受国王重视的父亲在解决了那次灭国危机之后，国王待他更是亲如手足。而我和妹妹还有国王的两个王子也因此成为了青梅竹马，两个王子一个大我五岁，一个大我三岁，他们比同年龄的孩子都要高。国王还戏称我们长大后两家联姻，这样不仅亲上加亲还能稳固国家的根基。”海棠的嘴角这时才略微上扬，看得出来国王的那句戏言她却当了真。
人在小时候，总会把很多事情当真，这是一种美好而难寻的纯真。因为人长大后，从他第一次产生怀疑开始，他便再难像小时候一样那么坚定地相信一件事，或者一个人。
“我五岁那年的一天晚上，父亲突然异常兴奋地抱起了我和妹妹还有母亲，嘴里还念叨着：‘小夜国再也不用惧怕任何敌人啦！’那是我记忆中他最开心的一天。第二天下午，那个曾被我父亲救活的男人回到了庄园。时光荏苒，但父亲仍一眼认出了老友，他称这是双喜临门。”
海棠顿了顿，继续说道：
“父亲留他住宿，那人对我和妹妹都很好，经常陪我们玩。大约一周过后，王宫传来了噩耗，国王和王后出行时遇到了意外，而两个王子也遭人下了毒。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便跑到父亲面前求证。令我意外的是，父亲很平静，好像根本没有这件事一样，不仅如此，他还用了一下午的时间不停地在告诉着我一些药草和药效，那是我记忆中他第一次如此严厉地对待我。那天晚上，庄园起了大火，一名女佣在我睡梦中抱着我逃离了庄园，我手里拿着一本书，讲述着我诉说的这个故事。”
火，摧毁一切的总是火。它不留痕迹，只留灰烬。
时间长久，灰烬变为尘埃遁入空气。
若是真心想毁掉一件东西。
这种毁灭，有谁不喜欢呢？
“后来脱离危险之后，我才发现书后还有一封信。其实父亲早就开始怀疑那个人了，从救回他那一刻开始。但父亲选择把危险留在身边作以监视，可没想到结局却会是如此。他威胁父亲若是不毒死两个王子便杀了我和妹妹，父亲没有料到那个人的剑术如此之高。他为了救我和妹妹毒死了王子，然而他知道他毒死王子之后便没有了价值，因为他只不过是被嫁祸的工具，那个人想要小夜国甚至全世界都知道父亲就是弑君者。于是他安排两名女佣分别保护我和妹妹逃离，自己则焚毁了多年累积下来的心血，那些炼金的配方。”
“……”
“后来我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用生命中最后的一个下午不停地让我记住那些药草和药效。因为他想告诉我，两个王子没有被毒死，那是一种有着巨大后遗症的药剂，人虽不死，但会失去作为人的一部分。那是他能够给予这个国家最后的贡献。只要王子不死，小夜国就有希望。再后来，我打听到了苍十字这个组织，我找人约他们出来谈生意，暗中观察着，首领和他身旁女孩出现地那一刻起，我便知道，自己该找谁，自己该杀谁。”
管家，终究还是你。
当时我们对于骆樱的出现并没有任何的怀疑，而管家把自己的干女儿培养成杀手又不是第一次，只是，我们都没曾想过，一个组织的屋檐下，怎么可能在此之前一次都没碰过面？
五年前，组织发生屠杀的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了一句出自小夜国的古话：韬光养晦，只为其最。
意思是：深藏一世的宝剑，只为其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时刻而出鞘。
我忽然又想到了晴绯，晴绯也曾是管家的干女儿，难道她也是……
“找到妹妹和两个王子成为了一生之中最为重要的任务。她们是我世上仅存的家人。可是当我见到妹妹的那一刻，除了她的头发之外，她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她的眼神，她的行为都告诉了我，我的妹妹说不定早就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海棠的眼角湿润了，她故意转开头，而我也假装看向别处。
那一瞬间，我能感觉到她的痛苦。
失去挚爱后，它又以熟悉的面孔和陌生的表情出现。
熟悉，多么难写。
陌生，多么简单。
可这种痛，却比这四个字加起来的笔画还要狠，还要深。
管家转身的那一瞬，浮月诡异地那一刀，杀死得不仅仅是那些无辜的组织成员……
“故事说完了，咱们也该走了。你瞧，天都暗下来了。要是被人发现咱们深夜还在独处，那你走了之后，她们可就有闲话说了。”海棠恢复了往日可爱的笑容。看得出来，血腥蔷薇已经成为了她的第二个家。就如同当初血祭晴绯离开后孤独的我后来加入到浮月的队伍一样……
天色确实不早了，我和海棠离开餐馆之后，夕阳已经完全落了山。血腥蔷薇中大大小小的路灯都已经亮了起来，姹紫嫣红的花朵在路灯下格外鲜艳。曾有人说，在黑夜中，你才能看见真正的美，黑夜蒙上了你的眼睛，却打开了你的心。
本想在吃饭的时候询问海棠关于在资料室看到得那些关于炼金术的知识，看来只好明天直接问玫瑰皇后了。以前在苍十字从未接触到这方面的知识，而图书馆中也只是有提及但没有涉及，这个领域对我而言充满了神秘。而神秘总意味着多多少少的危险。
在我的坚持下，海棠终于还是让我把她送回了住处。路上我也得知了她是主动要和我一起加入虹的，她希望通过虹打听到一些王子们的下落。至于骆樱，听她的语气，组织解散后，她也没有了妹妹的消息。我本想说出阿尔斯三个字，想想还是再等等吧，毕竟谁也不确定他们究竟身在何处。
血腥蔷薇的宿舍，黑暗之中，看不清它的轮廓，不过既然是宿舍应该不会小吧。与她告别以后，我独自来到了资料室门前。我走到了旁边的空地，蹲下来仔细瞧了瞧。
即使在黑暗中，她的红依然如白衣身上的鲜血般夺目。
没有错，一朵还未绽放的彼岸花。
曼珠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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