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月华伸手拦她:“你们着什么急走?都走了谁来帮我,这还一大堆的事要处理呢,偏生小湘那丫头还跑了……”
锦缡与阮月华离得近,充耳的都是她与舅母闲话的声音。仿佛经过了周孔秋的那一席谩骂谁都没有放在心上,谁看向她的目光都没有异色,就连别的宴席桌上的女眷们都没有私底下评头论足的。
然而越是强装出来的自然,越是不自然。
锦缡无所谓地摇摇头,不经意地撞见了郎坤北锁着她的眼神。他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似乎就没有动过,也没有出过声,一直在静静地旁观而已。
锦缡嘲讽地笑笑。“娘,我们走吧……娘,您怎么了?”
季逸云的贴身侍女珠儿忙不迭地翻口袋找药丸,可是越急越是找不到:“怎么办季太太、大小姐,太太的药我忘记带了啊!”
季逸云紧紧抓着胸口,苍白的面上如同水洗,眼眶都已经在发青……她紧紧合着双目靠在珠儿怀里,所有力气都在流失。
锦缡慌得不行:“去医院……去医院啊!”
阮月华扬声唤道:“福妈!福妈!”
很快,进来一个身材高大,比一般女子更健壮的女仆。她直接就奔着季逸云来了,就着珠儿的帮扶背起了季逸云,二话没说就往正房和庸堂跑去。
阮月华说:“你娘用的药都是我给配的,哪里还用得上去医院,我都成了她的半个大夫了。阿缡你别慌,她这是犯了老毛病,休息休息就能好了……我先过去了!”
阮月华走了,锦缡又去抓胡氏。“舅母……我娘她……她以前没有什么病的啊……”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她已经知道了,这病是打哪儿来的。
胡氏也急着过去正房,就安慰她说:“你娘做姑娘的时候就有这心病的病根,后来是你奶奶给调养的好才一直不曾犯过。你别看她现在这样子吓人,过一会就好了……”
舅母也过去了,不少的女眷也都跟着过去探望。戏台上的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断了,人,也都走光了。
她也想走,可是膝盖疼得厉害。她哭得更大声了些。
郎坤北朝她伸了手。还有一个郎坤北没有走的。他似乎很嫌弃她的哭声,他嫌弃的目光中写满了三个字:“野猪嚎”。
锦缡愤恨地把他的胳膊打到一边,绷直着腿小半步小半步地移动。她走出很远,回头看时,连郎坤北也走了。走得悄无声息的,就像是他根本没有在这里过,而刚刚那个朝着她伸出手的人,只是她脑子里的幻像。
季逸云已经躺在软榻上睡下了。锦缡拿着帕子给她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阮月华看锦缡的样子知道她定是难过万分。她把锦缡拉了起来,用了蛮力把她扯到了外间。医院里来了医生和护士,都在等着给她看膝盖上的伤呢。
“疼就别忍着,喊出声来也没事,你娘睡得实,你喊不醒她的。”阮月华说。
锦缡只管摇头。“麻烦医生快一些,我想先回家……”
“不等你娘了么?她醒了要是看不到你,八成又得晕过去。”
锦缡犯了难。
“你是想你奶奶了吧?她这会应也知道你回来了。先别急着回去见她老人家了,让她缓一缓,看一激动也跟你娘似的……”
锦缡打断她:“奶奶也……病了?”
阮月华想了想,说:“没什么大病。”
已过古稀的年纪,要是真有什么大病,也就寿命终了。锦缡想着,阮月华说的含蓄,换一种说法,是不是说,她的奶奶也就是没死了?锦缡一把推开了给她包扎伤口的医生,再也不顾了伤口撕裂的疼痛,径直跑出了郎府的正房。
锦缡跑出了前厅奔向郎府的大门时,她突然顿住了。
从大门进来一群锦衣华服的女人,簇拥着中间的身着紫茶色旗装的老者。那当真是鹤发童颜,纵然曾经沧海难为水,外表已然不复鲜丽然而那份倾城的美是会转化的,由外表转为内在,由内心而发充盈全身感召旁人。锦缡从来都觉得,这是她见过最美丽的女人。她笑起来就像最慈悲的菩萨。
老太君笑眯眯的,看看她,又抬头望一望天,指着在庭前盘旋的北归燕子,说:“我就说今儿是个好日子!我家的小燕子也回巢了。”
锦缡腿一软,又要跪下去。
老太君拿着龙头手杖一敲身旁的女孩:“还不快去抱住你姐姐!刚才怎么说想她来的?”
董奕奕一点头,快跑几步,一个熊抱把锦缡抱住了。
孙媳妇段灵芝搀着老太君走上前去,笑着说:“阿缡快别哭了,一会惹了奶奶哭,我可哄不住。”
老太君朝锦缡后边看一眼,看见了迎出来的阮月华。阮月华紧着走几步满面陪着笑:“刚才下人跟我禀报说是老太君您来了,我还不信呢!哎呦,能劳动您这尊菩萨登门,我们郎家可真是蓬荜生辉了!”
老太君说:“阮家的五丫头,也快要抱孙子的人了,还是这么会说!”
阮月华放声笑出来:“抱孙子?可借您的吉言吧!我这儿媳妇还没影呢,跟谁抱孙子去啊!”
段灵芝半是玩笑半含深意地说:“可把郎夫人盼苦了吧?这不就有影了么!”
阮月华一看锦缡,过来接替段灵芝搀住了老太君的胳膊。“老太君您仔细瞧瞧,这还是您的宝贝孙女吗?瞧瞧这哭得稀里哗啦的,哪还有点大小姐的样子?”
老太君作势往锦缡脸上仔细看着,眯缝起了眼睛,锦缡破涕为笑,不好意思地捂了脸。
阮月华笑得更得意了:“这就对了嘛,她自个也知道哭鼻子最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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