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从遥远的魔殿收回来,从我们身上一点一点的看过去,最后落在我身上.
我艰难的咧了咧嘴唇,想给他一个微笑,尽管我知道他无法看到.
‘据说有一个封印里的怪物会下诅咒,他们也最为危险......‘他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我感觉到他眼里蓝色的光芒.
我于是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诅咒有很多种,对于近身战斗,最可怕的是攻击力反弹,你击打上去的所有力量会反弹到你自己身上,也就是说,你用的力量越大,对自身的伤害就越大.‘我忧心忡忡看了一眼刺客,她的脸有点苍白,薄薄的嘴唇有点颤抖.我有看了看我身后的海门,他的脸像是石雕一样,我只好把目光收回来,看着普拉丁平静的眼睛.
‘对于魔法师,有一种转换魔力的诅咒是最要小心的.一旦中了这种诅咒,你放出的魔法会同时耗尽你的生命.‘这番话是对乌苏娜说的,她轻轻抖了一下,仅此而以.
‘诅咒没有办法解开,只有等它的时间到了,自动解除.所以一旦中了诅咒,就要立即停止攻击.....尽量闪避,直到诅咒解除......‘我突然间记起死去的老师.他们都说他是‘耗尽魔力而牺牲的.‘现在终于有了解释,只是,为什么他明明知道自己被下了诅咒,还要继续释放魔法,最终死去呢?
疑问突然在我的脑海里成型,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后背开始变冷,感觉汗水从我的肋骨上一滴一滴流下来.
我呆呆的僵立在那里,周围变得好沉默.
乌苏娜最终打破了僵局:‘魔王最凶狠的魔法是火系魔法中的地狱火,放出来的时候是一片火海,烧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大家一定要小心.‘
我终于回过神来,把身上带的几瓶急救药物分给大家.‘一旦有任何的不舒服,一定记住先服药物,闪避为先,不要硬拼.‘
普拉丁从怀里掏出那颗闪着蓝光的魔法石,看出来是出发前大天使交给他的.
‘如果我们能够彻底打败魔王,我们可以用这颗灵魂石将他封印.然后把灵魂石交还给天使长.如果魔王在被封印之后还具有魔力,那么就必须牺牲我们中的一个人,用肉体来克制魔王的力量,使他不至于破坏灵魂石而逃逸.这颗灵魂石先放在我这里,如果到时候我有不测,希望大家以大局为重,一定要将魔头封印.‘
他将灵魂石放回怀中,我知道,他说的这一切,都是以我们打败魔王为前提的.如果不能成功,魔法石落到魔界,那么我们的死亡是小,人间乃至神界都回面临最大的威胁.
那种沉重的压抑,让我透不过气来.
海门站在我身后,洁白的骷髅成为他手上的长剑的手柄,怪异中却又有说不出的和谐.
‘尽管骷髅可以为你吸取魔力和生命,你还是要多加小心.一定要跟紧我们,注意站在那个火傀儡后面,它能保护你.‘我轻声的对他说.
他无言的点点头.
火焰之河.
远远的就能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热浪.窄窄的通道只能容一个人通过.通道的下面,是翻滚着的火浪,一旦不慎掉下去,尸骨无存.
可前面却不时的冲出一些放魔法的怪物,对我们进行阻截.普拉丁坚持要走在最前面,他的神圣之盾已经练成,他手上的盾牌发出耀眼的白光,所到之处,怪物纷纷溃败.
我们紧紧的贴着彼此移动,魔殿就在眼前,却好像永远也走不到.
脚下翻滚的火焰时不时的溅起,落在我们的盔甲和武器上,星星点点的火光闪过,又恢复平静.
走在我前面的乌苏娜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叫声.身子一斜,我急忙一把拉住她,才不至于掉入火海中.看见她光着的脚背上已经被烧黑了一块,印着她雪白的脚,显得非常刺眼.
肉体烧焦的味道轻轻的飘散过来.她的眉头皱了皱,有坚持着站起来,‘谢谢你,我没事的.‘
真的?我心里这么问着,但她的眼神是那么坚定.我只能默默留意着一瘸一跛的她.
‘大家小心,有埋伏!‘普拉丁大叫一声,他的身影顿时被突如其来的怪物所淹没了.
可是通道实在太窄,我心急如焚,却又只能被堵在后面.只好一下一下的放出诅咒,同时放出魔法,摧动我的火傀儡带着复兴怪物上前助阵.可是我的队伍却完全被众多的怪物堵在外围,无法支援在里面嘶杀的普拉丁.
时不时的听见怪物的惨叫声,夹杂在兵刃交接的声音中.也不时有怪物被撞落到火焰之河中,溅起炙热的岩浆.
女巫在外围放出的火墙很快就被踩熄掉了.徳鲁伊死前的那一幕又恐怖的浮上心头.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里面的局势,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到眼睛又酸又痛.
‘你们往后退一点,‘亚马逊中的姐姐冷静的说.一面把五支羽箭同时搭在弓上,弦和弓之间组成力量的曲线.
‘普拉丁你在里面小心一点.‘她叫道,手一松,五支箭准确的命中目标,几个怪物摇晃的几下,坠入火海.
她退后一点,再抽出五支箭来搭在弓上.与此同时,她妹妹的长矛带着电光掷出,闪光之处,居然把那群怪物的包围圈割开一个口子.然后再是姐姐的排箭顶上.
不愧是孪生姐妹中的精英,两人一进一退,配合得天衣无缝.很快那群怪物就被打得七零八落了,可是,我们还是看不见普拉丁的身影.我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汗水落入眼睛里,蛰的发痛.
乌苏娜放出的火墙终于熄灭,我们都屏住呼吸的看着前面.
普拉丁的银甲闪闪发亮,他的身体在没有散去的烟尘中依然高傲而挺拔.他将手上的盾牌轻轻一挥,像巨鸟挥动翅膀一样的自然.最后一个怪物应声落入火焰之河.
他把手中的一只羽箭扔给亚马逊,连上露出一个很单纯的笑容.
出发以来第一次看见他如此会心的一笑,我像被大锤撞击过一般僵立在原地.全身竟然有种麻木的感觉.似乎眼前的魔殿大门都变得缥缈起来.
‘我们走吧,到地方了.‘海门拍拍我的肩膀,我才回过神来.
和想象中的不同.魔殿不仅没有脑海中的阴森恐怖,反而如神殿一般的高大威严.只是因为年久失修,所以有些破败.微弱的火光发出细小的辟啪声,混合着我自己沉重的呼吸,形成一种奇怪的共鸣,反反复复的回响在我的胸腔中.
走在最前面的普拉丁举高了火把,阴冷的石壁上画满了怪异的图腾和诅咒.在火光中好像有了生命一样的跳动着.
在他的身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凹印,发出淡蓝的光芒.凹印的正中,是一个魔鬼的标志.
着就是我们要找的封印.
传说中的鬼门.
他冷静的环视了我们一圈,果断的伸出手去,手中的长剑准确的刺向封印的正中.
黑暗中,好像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封印从中心处开始坍塌了下去.刺眼的红光中缝隙从射出,让人睁不开眼睛.
我不禁后退了一步.尽管光线微弱,我还是能勉强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慢慢升腾起一阵白雾.
渐渐变浓,空气中也充满的恶臭.
才发现,原来组成那团白雾的,是一群介于有形于无形之间的妖魔!
突然觉得身体一麻,几乎跪倒.想放出一个骨盾来阻挡一下,却发现魔法放出的速度非常的慢,而且微弱.这才发现,一团雾气正集中在我的右脚面上.我的魔力像决堤的水一样源源不断的被它吸收过去.我心里一惊,手中的法杖本能的象它身上刺去。
嗽得一声,那团小小的白舞顿时变大,在空气中扭曲着,变形着,狰狞的向我扑来.
巨大的力量向我冲击过来.我往后一仰,身体失去重心,顿时摔倒在地.
没有了魔力的巫师,原来使这么的不堪一击.终于明白为什么历代的魔法师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爱惜自己的魔力.
我身边的海门,听见我倒地,抢先一步挡在我面前,手中镶着魔法骷髅的长剑向左边一挥,那飘在空中的怪物被剑上的魔力震退.
‘它在哪边?‘海门没有回头,轻声问我.
那些半透明的怪物在空中飘荡着,无声无息,即使听力已经相当敏锐的海门还是无法判断它们的游动的方向.
‘你的右边半个手肘处,斜往上走......你的正前方......你左手盾牌往下一点......‘尽管魔力已经失去了大半,我还是尽职尽责当他的一双眼睛.
他使的招式和普拉丁很相似,剑上带的魔法使他轻易的让怪物灰飞烟灭.
摇摇晃晃的站立起来,看见不远处乌苏娜放出一个微弱的电环.她的魔力也所剩无几.
‘魔法师一律退后,保存实力要紧.‘普拉丁的声音不容违抗.我只得往后退了一步,尽全力恢复我的魔力.
刺耳的怪叫此起彼伏,时不时有被砍成碎片的怪物落在地上,化成白色的泡沫,渗入石缝中.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最后一声惨叫刚刚过去,我的魔力也恢复的七七八八.
‘你还好吧.‘普拉丁走到我身边,抬起眼,看见靠在他肩头,依然喘息不已的乌苏娜.我赶紧把目光别开,看见的,却是海门没有光彩的眼睛.
‘我很好,谢谢你.‘我的心像是被长长的刺重重的刺了一下,尖锐的痛着.
如果我不能和你在一起,那么就请不要靠近我.我在心里说,我真的承受不起.
‘亚马逊,你们断后.刺客跟紧我,魔法师居中.海门跟巫师们行动.大家一定不能落单,即使退,也要让彼此能看见对方.‘他冷冷的环视我们.‘在这个大殿里,一旦脱队,后果就是死.‘
海门呼出的气轻轻的吹在我的后脖上,温暖而湿润.那是生命的味道.
但是,下一刻,我们很可能就会失去这种味道,成为地上冷冷的尸体.
亚马逊依然面无表情,她手上的弓发的古铜的光泽,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风之力‘吧.我心里想,传说中的那把顶级硬弓应该就是这样的精光内敛,百步穿杨.我伸出手来,轻轻拂过她箭囊里锋利的羽箭.银白色的箭尖淡淡的盖上了一层青绿.我用魔法把诅咒加在了上边,这样的箭对于不死系怪物的杀伤力顿时加倍.
她对我点点头,以示感谢.一面抽出三只箭来,同时搭在弓上.如猫一般警觉的环顾四周,不放过一丝的细微响动.
后几个封印被一一打开,看着排山倒海而来的怪兽,心里却没有了第一次战斗时的恐惧,不知道是一种成熟,还是深深的麻木.我把法杖举过头顶,把我的魔力凝聚在杖头上的宝石上,往下一顿,一个白骨化成的毒蝙蝠飞出,嘶咬着,直到被挣扎中的怪物打碎,化成地上跳动的白骨.海门身边的火之巨人,是我一半以上的魔力所化,所到之处,一片焦土.我不停的召唤骷髅兵,看着那一堆一堆的白骨,没有意识的挥舞着骨刀上前撕杀,或者是复兴的尸体,凶狠的把从前的同类踩碎在脚下.
魔殿,早已成为一片杀戮战场.
五个封印相辅相成,由于我们破掉了前面四个,最后这个封印已经明显松动了许多.封印正中微微的颤动着,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那个发红光的魔鬼标志死死压制着,随时都可能冲破这道鬼门一拥而出.低沉的吼声清晰可闻.
普拉丁走到封印正前方,这个封印和前面几个略有不同,在前面伸出的是一段由白骨组成的小平台.上面一个血色宝石发出幽异的红光.混合着封印下魔鬼的底吼与挣扎.
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伸出手去,食指上带着的魔法戒指突然发出一道蓝光,硬生生的把他的手震开.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所有的魔法装备都有着自己特有的属性,而戒指的属性最强,也最为敏感.如果戒指发光示警,那意味着封印下的魔物和戒指的属性相克,换句话说,这里面的敌人,是圣骑士的克星!
普拉丁稍稍犹豫了一下,再度伸出手去.
‘慢!‘我和乌苏娜几乎同时叫出声来.封印里的敌人是圣骑士的劲敌,那么如果由普拉丁来开启封印,站在最前面的他无疑是去送死.
‘里面怪物的魔力很强,理应由魔法师来打开封印.‘乌苏娜平静的说.
普拉丁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默默退开.保存实力,是最重要的,尤其是想到在这个魔殿里对我们虎视眈眈的恐惧之魔,迪亚伯罗还没有露面.把危险减到最少才是主要的.
乌苏娜上前一步,离封印还有一段距离,一道红光从封印里发出,击在她的法杖上,几乎脱手.看着震动不已的杖身,她的脸突然变的煞白.
‘还是我来吧.‘普拉丁恢复了他的领袖之风,毕竟,我们还是需要一个稳定军心的人物.
‘让我先试试.‘我伸出手去,用我的法杖当在他面前.‘别忘了,我同样是魔法师.‘
死灵魔法同样是魔法,而亡灵巫师一样是魔法师.尽管很多人都会忽略这一点.
‘好,你小心.‘我能感觉他的目光注视着我的背.
海门跟上一步,守卫在我身边.
‘退后.‘我对他说.不能让他跟着我,尽管还不知道封印里的怪物是什么样子,尽管有他在身边或多或少都是一种保护,我还是不愿他离危险那么近.他没有了眼睛,不能让他白白瘩上一条命.
他脸上依然倔强中带着倨傲,没有后退的意思.
‘我叫你退后!你听见没有!!‘我别过头去,狠下心对他吼出声来.
‘你跟着我好了.‘我听见普拉丁温和的声音.‘他知道该怎么做,封印打开后就放出骨墙隔断敌人,然后我们再冲上去,成功的可能才最高,危险也最小.‘
听见海门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后了.
我知道,最后那句话普拉丁其实是对我说的.我只有在打开封印之后放出骨墙,再迅速退后,才能避免和敌人近身肉搏.
可这样做,成功的几率又有多少呢?我的头微微后仰,用眼角勉强看到一点普拉丁的影子.比他来打开封印要好吧,我只能这么想.如果我死了,就是当替他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手放在那颗血红的宝石上,手上的死灵戒指微微一抖,一种说不出的寒意从指间涌上来.
我回过头,不动声色的和普拉丁传递了一个眼神.他轻轻的一点头,我看见他身后的亚马逊已经拉满了弓.
轻轻用力,封印如释重负一般的应声而开.我用左手的骨盾挡在跟前,右手法杖横着划出,杖尖白光过处,一独厚厚的骨墙从地上升起.同时我向后滑出数尺.可还是慢了一步,一个骨球迎面而来,速度之快让我根本无法躲避.我顺势往后一仰,我身体在倒地的一瞬间,轻轻一斜,把重心完全放到我左手的骨盾上,腿上一使劲,右手的法杖往前一撑,光滑的骨盾带着我远远的滑开去.
即使这样,那个白色的骨球还是重重的从我身边擦过,纯钢的面具被击凹进去一块,刮下一块皮肉,巨痛钻心.
但我还是暗自庆幸我有这么个面具保护着,不然,我的半个头颅会被巨大的冲击力打的粉碎.我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背后的冷汗顺着脊柱流下来.
海门的盾已经挡在了我跟前,让我有时间补充我的体力和魔力.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股清凉的风吹过我的头,我伸手一摸,面具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我运用魔力把我召唤的死灵门集中起来.挡在我那已经被毁坏大半的骨墙之后,用它们的灵力组成另一面‘墙‘.
在乌苏娜火墙的晃动中,我看见那些从封印里冲出来的魔鬼.它们是和我们差不多大小的人型,不少人身上还穿着魔法师的长袍.看不清它们的面目,干枯的手臂摇摇欲坠的挂在身体两边,另人吃惊的是,它们每只手上都拿着不同属性威力巨大的魔法球!而且连珠炮一般的想我们发过来.
速度快得惊人,一时间死死的压制住了我们的进攻.即使普拉丁的神圣之盾已经练成,为我们增加了不少的隔挡力,我们还是在密集的魔法球之下疲于奔命.
突然想起老师手稿上记载的黑暗法师.难道就是它们?传说是历代魔法师的魂灵所化.魔王运用他的黑暗宗师魔法收集那些魔法师的魂灵,把它们关进封印自相残杀,同时,经年累月的用黑魔法加以控制.它们放出魔法的强度是世间魔法师穷极一生都无法炼成的,而且,魔力无限.
‘它们想拖垮我们,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刺客也看出着一点.
‘刺客现在退后,想办法到前一个封印的边上布下陷阱.剩下的人分成两组.亚马逊用远程攻击尽量牵制他们的进攻.剩下的人跟着我,我们把敌人一点一点的引到陷阱中去.记住一旦中的诅咒,千万不要乱动.‘普拉丁冷静的指挥着我们.
我放出的火傀儡最后还是被哪些黑暗法师踩成了碎片.亚马逊的弓箭长矛过处,不时有敌人倒地,看来我加在上面的诅咒很有用处.中箭的他们完全没有意识的挣扎着,支撑起残躯继续向我们逼近.但是它们的攻击目标好像并不是很固定,时而向我们放出魔法球,时而转向亚马逊姐妹.没有任何隔挡力的弓箭手很快就被一个毒球击中,她晃了一下,依然倔强的挺立,一手迅速的从腰带上拿出解毒药,熟练的喝下去.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我的解毒药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但是随后又提起一颗心来,她运气好,是一颗毒球,如果是别的魔法球,那是谁也就不了的.看来亚马逊坚持不了多久的.
‘你们分开两边,一个放骨墙,一个放火墙,夹出一个通道来.我用落雷把它们引过去,亚马逊在后边用弓和矛压住,应该能行.‘普拉丁以一种命令的口气说.
看见乌苏娜的嘴唇张了张,但是什么都没有说.知道这样做危险万分,但是我们别无选择.
‘你们用魔法封死,不能停,应该没问题.‘他的语气坚定而自信.
一面是熊熊大火,一面是冰冷的骨墙,把整个魔殿着凉.普拉丁的神圣之盾白得耀眼.长剑指处圣雷滚滚落下,只能勉强看见他身上发光的白甲,一点一点带着黑暗巫师向刺客布置好的陷阱移动过去.
刺客步下的电系陷阱,无色无型.但一旦陷入,万劫不复.闪电的力量能把任何包围中的东西击成齑粉.偶有受伤的残部逃出,也送命与刺客手上的尖刺下.
我的胸口也越来越闷,我知道我的魔力就快要枯竭了.不过还好,只剩下一个敌人还在陷阱之前徘徊.
这时候,乌苏娜的火墙突然越来越弱,然后停了下来.
我吃了一惊,连忙看过去,她脸色发青,法杖上的宝石也顿时暗淡了光泽,她中了诅咒无疑.
幸好,我们只剩下一个敌人.可是普拉丁好像也被乌苏娜的变化吃了一惊,身体停顿了一下.我屏住呼吸,似乎听见黑暗巫师在长袍下念动咒语.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普拉丁的身体一晃,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青气.他也中的诅咒,而且是攻击力反弹的最强诅咒.
面对近在咫尺的敌人,他却不能动手,否则伤害的就是他自己.但是后退一步,他身后是刺客设下的层层陷阱.生死只悬一步,也许这一步走不走都是死.
我来不及说什么,纵身跳出.哪怕能给他争取一点点的时间,我也要拼上一条命.
海门从身后一把拽住我,抢先攻上前去.手中的剑准确的从背后刺进敌人的身体,直到末柄.剑柄上的魔法骷髅突然精光四射.将敌人层层围住,光芒过后,一切归于无形.
普拉丁仍站在原处,他向海门点头致谢,却忘了他根本看不见.
海门回到我身边,还是那么不动声色.
‘你怎么知道是普拉丁有危险?‘我忍不住问他,在场的人那么多,他又是瞎的.
‘只有他,会让你那么愚蠢的跳上去送死.‘他冷冷的说.
凯恩说过,在打开五个封印之后,魔王就会现身.
可是,周围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点声音.亚马逊的弓早已经拉满,发出轻微的吱嘎声.空荡荡的魔殿连风声都听不见,冷漠的让人害怕.
什么也没有出现.
我看了一眼普拉丁,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和乌苏娜的诅咒还没有解除,如果魔王能晚点出现,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手中的法杖举过头顶,杖上的宝石暗淡无光.还好,魔王离我们还很远.
我手里骨盾上挂着的两个骨环轻轻的碰撞了一下,发出轻轻的响声.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两个白亮的环依然左右晃个不停.
轻轻的震动慢慢的浮动上来,骨环的撞击声越来越频,越来越大,到最后已经不知道好像我全身的骨骼都在震动中咯咯做响.
整个大殿都在震动着,抖动着,呻吟着.可是我们却看不见魔王迪亚伯罗的影子.
亚马逊的弓发出力量的声音,箭头直指那黑得浓重而压抑的魔殿深处.
我几乎能听见我自己心跳的声音,如此强有力的在我的胸膛跳动着,带着生命特有的魅力.
它是如此美丽,哪怕下一刻它就会停止.
震动越来越强烈,娇小的刺客站立不稳,几乎被硬生生的掀了一个跟头.
魔殿生满苔藓的地面阴湿而滑腻.突然从中间裂开一个大口子,无数的火星迸发出来,像是天上的点点繁星.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们打开的那五个封印刚好以这个裂缝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魔咒图形!而恐惧之魔迪亚伯罗真正栖身之处,竟然是我们的脚下!!!
我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地面的裂缝越来越大.地下是火热的岩浆,一旦被震落下去,即使钢铁也会被化为蒸气.
我刚想大叫,听见普拉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家退后,魔王在我们的脚下!!!‘
话音还没落下,一大块石板地面已经被掀起在半空,重重的砸下,升腾起一阵混浊的灰烬.
站得最近的亚马逊被震倒在地,身体往后滑出,重重撞在石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手一松,羽箭呼啸着飞出,淹没在雄雄的火光中.
‘就连死亡也无法从我手中逃脱.‘他的声音在魔殿中回荡着,有细碎的石片被震落下来.
异常巨大的身躯,几乎可以触到魔殿的顶部,没有了圣骑士的身体作为掩护,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本来的形态.火红的皮肤,锋利如刀一班的尖刺密密麻麻的密布全身.粗大的尾巴扫过,一根几人和抱的石柱应声而倒.
他的头上长出巨大的红色犄角,和那些古老图书中的插图一模一样.他张开嘴,好像是对我送出了一古怪的笑容,同时头顶升起浓重的白雾.
‘地狱火....‘我一把抓起身边的海门,尽可能远的跑开去.
不敢回头,只觉得脚下的地面越来越烫,好像是跑在烧红的木碳上,靴底发出烧焦的味道,刺鼻得让人想吐.
火焰就在身后,蛇一样的穷追不舍,越来越近,就在身后.....
海门在我背后重重的一推,我们一起倒地,他的紧紧的把我抱住,滑了出去.
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他的心跳声,我被他压得转不过身,看着火焰在空气中跳动,组成奇异的图案,而我在他怀里,好像过了好多个世纪.一种平和慢慢的升上来,像温热的水,慢慢的包围过来.
我们的头撞在了石壁上,痛的钻心,而那种如梦如幻的感觉也顿时消失无踪.
我们还是要战斗,这是现实,也是我们的命运.
地狱火烧过的地方,连石板都已经在高温下变形了,别的东西更是一片焦土.
‘你们在那里?‘我忍不住叫出声来,那种难以言传的恐惧涌上心头.
‘我在这边,快,快,过来帮帮我......‘普拉丁的声音响起,从来没有听见他这样的声音,充满的焦虑,不安,还有深深的恐惧.
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普拉丁,我们的领袖,你怎么了?
乌苏娜纤细的身体,被密密实实的封锁在白骨围成的小小空间里.
她的脸是和骨质一样的苍白,十指紧紧的扣住围困住她的牢笼,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音.
‘快,把这个魔法解开.‘普拉丁几乎把我拖到前面,我看见他脸上的汗水.
‘我没有办法.‘我低下头,不敢看他失望的眼睛,‘骨系魔法是没有办法解除的,只有等它自然消失.‘
刺客和亚马逊在不远出跑动,时不时的发起一些微小的攻击,牵扯着迪亚伯罗的注意力.有巨大的火球擦过,空气里都是烧焦毛发的味道.
如果不能尽快的把乌苏娜放出来,她在骨之监狱里就是等死.可是,面对刺入半空的白骨,却无能为力.
‘你们退后.‘普拉丁的声音依然坚定,银色的光芒从他手上的盾牌上静静的流出来。上面的魔力已经加到最大。他近乎虔诚的把盾牌举到眼前,口中念动咒语,重重的撞在骨墙之上。
火光微微闪过,那座坚硬的骨之监狱却纹丝不动。造物给了人类最坚实的骨骼,现在却是我们无法越过的鸿沟。更何况魔王的诅咒更让它坚不可破。
乌苏娜拼命而徒劳的推挤那些坚硬的白骨,指甲在粗大的骨头上划出深深的痕迹,耳朵里满是那种尖锐刺耳的声音,还有她低低的,压抑而绝望的哭声。
普拉丁的下唇几乎被他自己咬出血来。“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知道魔法的效力结束。”他说,“我以圣骑士的名誉发誓。”
火球的放出的速度越来越快,亚马逊他们已经耗尽了体力,魔王的目标开始慢慢转向我们。我放出阻隔的骨墙在它面前不堪一击。像小孩子在沙地里堆砌的城堡,被他轻轻踩碎,骨精灵打在他身上,如扑火的飞蛾一般,碎裂成片。看着他巨大的身体,如同浴血一般发出血红的光芒,一点一点的逼近,空气中的血腥气也越来越浓。
不论如何,我都要在他放出地狱火之前把普拉丁弄出去,至于乌苏娜,我看着她纤纤十指的指甲都已经快要被全部磨掉了,洁白的手上血痕斑斑。我心里一阵刺痛,不能把大家都绑在一起死。我轻轻的对自己说,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这个角度站在普拉丁身后,即使迪亚伯罗突然发难,我也能一把把他从危险地带中拉开。
“如果闻到空气中有火焰的味道,你就马上退开,越远越好。”我压低了声音交代海门,他点点头。他一向话不多,却让人放心。
四周的温度越来越热,让人焦躁不安。我把法杖换到另一只手上,手心里全是汗水。
我知道,一旦地狱火喷出,乌苏娜连同束缚她的白骨监狱都会化成一捧灰烬,尽管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我还是拼命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不仅仅是为她,也是为了守护在一旁的普拉丁。
可是,奇迹没有发生。我眼睁睁的看着迪亚伯罗的靠近,带着一点满足的神情,白亮泛红的火焰喷出。
在普拉丁就要冲上去的那一刹那,我伸出手拉住他背后的铠甲,不等他挣扎,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用尽全身力量拖着他后退。
旁边是一根巨大的石柱,我用尽最后一点力量把他拉到柱子背后安全的地方。扑到他的身上,牢牢的压住他,不让他冲出去送死。
突如其来的热浪烤得我全身发烫,我听见身下的普拉丁发出如受伤的野兽一般的长长嚎叫。他用力的把我用他身上掀开,我的头重重的撞在石头上。痛的我全身的抽搐起来。
我回过头,最后看见在火海里挣扎的乌苏娜,她黑色的长发飘舞着,然后被火焰吞噬。
火可以净化。我想起老师手稿上的一句话。但是,火也可以毁灭一切。
空气中好象还传来乌苏娜脚上银玲清脆的碰撞声,可是,它们的主人,却被火焰永远的带走了。
在那一刻,一切的一切好象都凝滞了下来。我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空气中的灰烬在火光中发出奇特的淡蓝色,如薄雾,如轻纱,笼罩着我的身体。
还是不愿去想,乌苏娜娇小的身体,就这么化成了一捧轻烟。我以为我早已对死亡麻木,可是眼睛中还是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
普拉丁依然站在那早已烧黑的石柱前,从那声几乎撕裂声带的长嚎之后,他就站在乌苏娜殒难的地方,如同石像一般。他的手垂下来,盾牌上的银色光芒开始慢慢流逝,我不敢看他的脸,只看见他手中的长剑,他满是血的手指不住的颤抖着,看的我的心也一起隐隐的抽痛。
又一个火球呼啸而过,热浪几乎把我震开。海门用手中的盾挡在我面前,上面的骷髅惨白的露出笑容。
亚马逊那边出现了一阵噪动,发出尖利的叫声。可是在熊熊火墙的背后,我却什么都看不见。
“你留在这里看住普拉丁,我过去帮他们。”我低声的吩咐海门。火光把他无光的眼睛映的血红,而他的脸上依然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跨过火墙还是滚热的灰烬,我的靴底发出烧焦的味道。黑色的烟雾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放出骨盾,白色的骨质围绕在我身前身后,上下飞舞,诡异无比。
终于能够睁开眼睛,尽管仍然痛的如针扎一般,我还是看见了魔王巨大的血红身体,还有完全在他掌控之中的亚马逊。
亚马逊的身体被魔法提在半空中,她奋力的挣扎着,可是却没有任何作用。人类小小的躯体和迪亚伯罗的身躯比起来小的可怜。她金色的发辫已经散开,飞舞在空中,如同长长的帐幕,随着她身体的挣扎,痛苦的扭动着。
她的孪生姐姐焦急的在前后跑动,可惜她的羽箭还没有碰到魔王的身体就被巨大的魔力挡了回来。刺客和我也只能放出一些外围魔法,更本攻不近他的身体。
在一阵放肆的狂笑中,亚马逊的手臂在魔力的控制下开始往内弯,她在半空中死命的挣扎,可是那锋利的矛尖还是一点一点的向她的喉咙逼近。她用另一只手拼命的抓住长矛往外推。
自己的兵器,现在成为夺命的利器。雪亮的矛尖印着她扭曲变形的脸,恐怖万分。
我们魔法放出的速度越来越快,可是还是不能阻止她手臂的移动。一寸一寸的刺向她的喉咙,矛尖上已经染血,红白相印,刺目的残酷。她的胸脯急剧的起伏,两腿在空中疯狂的乱踢。
眼看她就要被自己的长矛洞穿。
我们眼睁睁的看着这残酷的一刻,心里却是死一般的绝望。没有什么时间来让我们悲伤,乌苏娜已经烟消云散,现在亚马逊又是在劫难逃,我们可能都走不出这个魔殿了,死亡也只是前后的事情。伤心这种事情,还是留给后人做好了。
突然,半空中的亚马逊抽出腰上的短刀,手起刀落,准确的斩断了被魔力控制的手臂!鲜血如泉水一样喷出,她趁自己的手臂还没有落地,抓起自己的断臂,大叫一声,带着上面锋利的长矛狠狠的往前掷出,雪亮的矛带着她的鲜血深深的刺进了迪亚伯罗的身体。
魔王大吼一身,亚马逊的身体重重的落到地上。我冲上去,把我腰上的魔法药水灌进她嘴里,她牙关紧咬,失血过多,能不能就过着一命真的没有把握。
她的姐姐趁着魔王受伤之际,一箭准确的穿过了魔法的屏障,射进了他的眼睛里。
无论是神是魔,眼睛总是最脆弱的一部分。他吼叫着,四处乱撞,巨大的石柱被他撞的摇摇欲坠。我放出骨精灵,一下又一下重击着他的头部。刺客在魔法的掩护下,闪避着攻击到魔王的身体下,手上的尖刺割开了他的腹部,浓浓的腥气让人睁不开眼睛。
发绿的血雾中,听见有人焦急的喊:“魔法石呢?快趁这个机会把他封印!!普拉丁呢?他在哪里?”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腥雾和灰尘中,我看见三点闪光,我用魔力吹开迷雾,勉强看见那三个闪光点是魔王的两只眼睛,还有站在他头上普拉丁手中的魔法石。在魔王越来越弱的吼叫声中,普拉丁念动着咒语,他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任何异样。
那两个血红的闪光越来越弱,如同烧尽了蜡烛,而另一点却是越来越强,白光有些刺眼的闪亮着。终于,那两点熄灭了,随着肉体碎裂的声音,魔法石的光把我们齐齐的震退了好几步。然后消失。
我们看见普拉丁手中的那块魔法石震动了一下,然后归于平静。
硝烟散尽的魔殿呈现出颓废的破败,到处都是火焰和鲜血的痕迹。普拉丁把手中的魔法石小心的放进腰上的兽皮袋里,他依然骄傲,只是不经意的,我看见他眼中的泪光一闪。
亚马逊的伤依然很重,我知道,即使她能救回这一命,她的战士生涯也就此结束了。恶战结束,我们却感觉不到一点喜悦。
感觉脚下踩了什么东西,捡起来,原来是乌苏娜脚上的金铃。由于魔法的保护,在烈焰中幸存。我心里一动,把它放进了腰带中。
夜色冰冷,连营火都好象是清冷的。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如往常一样打磨自己的兵器。只是隐隐听见亚马逊不时的呻吟,还有凯恩沉重的咳嗽。
亚马逊的伤依然很重,我的药剂勉强让她没有性命危险,可是,她只有回到她们族人的雨林,在本族巫师的祈祷下,才有可能恢复。可,即便是那样,她的手臂也再也没有办法接回去了。
但是,比起失去一条命,她还是幸运太多。
和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姐姐走出帐篷,手里拿着她的长矛。那一刻,仿佛时间倒流了回去,回到那个圣骑士的城堡,我们是那么的意气风发,作为年轻一代魔法师的精英,带着本族最强的装备,和大天使的祝福,我们以为我们会无坚不摧。那时,我们甚至以为,打败三大魔王后,我们还能回家,过和以前一样的生活,将这段冒险经历讲给人听。
可是,现在我们剩下的,不到一半的人马。我的心里突然揪起一样的痛楚,下一个,下一个会是谁呢?
亚马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这个强悍的女人,我心里想,只有她这样的才能成为最适合这场战争的女战士。我又想起柔弱纤细的乌苏娜,我长叹一声,也许,她命中注定不能和我们在一起。
看过了太多的死亡,连我这样的亡灵巫师都越来越相信宿命。
我摸到腰带上的金铃,犹豫了一下,拉开普拉丁的帐篷,走进去。
他的铠甲都没有卸去,事实上,他从封印完狄亚伯罗之后他就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的头盔放在一边,看不见他的眼睛,他金色的长发垂在眼前,整个人散发出的不是悲伤,而是深深的疲倦。
他的长剑和盾牌凌乱的丢在一边。上面的血污和灰尘混合,有点发黑。
我看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那个骑马少年清澈的眼睛,那第一眼的注视。像是轻烟一样在我眼前还原,然后消散。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和我一起沉默着。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这么一眼看下去,我就再也无法回头。我掏出腰带上的金铃,我看见他的手一颤,上面的伤口开始流血。
“她的东西,”我轻轻的说“我觉得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保留它。”金色的铃铛在我的手中发出碰撞的清脆声音,上面还隐隐能看出魔法留下的痕迹。
我递给他,手却是出奇的平稳。
我看见他接过去,我看见他的血迹染上去,我看见他珍重的把它放进他的怀里,最靠近心脏的地方,我看见他身体微微一震,我的心也开始流下血来。原来,一个人的死亡,也会给我的心口上流下一个伤痕。
因为,我们爱的,是同一个人。
我转过身,想要走出帐篷。
“你等等,”他在我背后说“我有样东西想要给你。”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听见他找东西的声音。
好象是在梦境中,我看见他拿出出发前要送我的那个金色的头盔,只是做了不少的改动,一个可以拉下来的金色面具遮住我的大半张脸。不用带上,我也知道这比我头上笨重的钢铁头罩要好的多。
我背对着他,坐下来,从怀里掏出我头罩的钥匙给他。感觉他摘下了我的面具,脸上一凉,我伸出手指,新的面具已经完全契合的带在我脸上了。我回过头,没有旧面具那么多的阻挡,我能闻到他身上战争的味道。
“谢谢你。”我轻声说。
“我一直记着着件事,沿途一直想办法给你打造。还差那么一点点的。”他的手指触到我的下巴,好象有魔力一般让我的皮肤发麻。“可惜,没有时间了。”
我心里一紧,一种悲伤的预感浮了上来。我只能回避了他的目光,我看着地上的盾牌,上面的血迹好刺眼。
我把它拿起来,“我帮你拿去擦擦,好么?”我问他,却看见他眼睛里深深的悲伤。
“不用了,我想我是用不着了。”他别过头去,我看见他金发微微的颤抖。
我走出帐篷,却看见门外的海门,他冲我点点头,一言不发的走开了。
天亮的时候,我们回到神殿。亚马逊被连夜送回她的丛林,而她的长矛则如她所愿,留在了这片荒原。在进入城门之前,我回过头去,看见她的泰坦之矛被她姐姐用力的插在了坚硬的岩石上,矛身依然闪亮,在风中呜呜作响。
像是最后的告别。
和几天前离开时不同,面对大天使泰瑞尔,除了凯恩行了下跪之礼以外,别的人都站在一边。连一向谦逊的普拉丁,脸上都有一种淡淡的桀骜。
我把法杖举到眼前,大天使白色的羽翼把杖上宝石映的发亮。可我还是能感觉出,天使的威严在我们这些凡人的心里一点一点的分崩离析。
泰瑞尔似乎对我们的无礼不以为意。普拉丁掏出那颗魔法石,魔王的灵魂被封印在里面,发出一声长长而微弱的叹息。
他把灵魂石交换给大天使,脸上却是一样的冷漠。
“很好。”大天使的声音在神殿里回荡“下一步,你们要去野蛮人高地,用最后一颗魔法石封印破坏之魔:巴尔。”他伸出手来,手里的另一颗灵魂石闪闪发亮。
可是,普拉丁却没有伸手接过来。
我们尴尬的僵持着。空气里弥漫了紧张的气息。
“这一切其实都是安排好的,对不对?”普拉丁静静的说,声音却有压抑不住的伤痛。
沉默。
“其实,魔界的叛乱原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计划。三大魔王的魔力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被全部推翻?而所谓的‘暗黑的放逐’根本就是魔界的一个圈套,是不是?”他清清楚楚的说着,却听的我心惊肉跳。原来好多不能解释的地方,好象都指向这个方向,只是,事实由他说出来,却是如此残酷。
“魔王假意被推翻,被放逐人间。其实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天界的三颗灵魂石。因为灵魂石不仅能封印魔,同样也能封印神。如果魔界得到它们,就有机会彻底战胜神界,于是他们设计出这个计划。他们知道天使在人间其实是没有力量的,导致了战神伊祖尔在魔殿的惨败。冰火圣剑在他手中丢失之后,天使就对与战争,尤其是天界以外的战争讳莫如深。可是他们又不愿意放弃魔王被放逐的这一大好机会。于是......”普拉丁顿了一顿,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他们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利用人类的力量来封印魔王!”
当一切的一切在他的叙述中如退潮的沙滩一般的显露出来,而那个内核却是如此残忍而坚硬。
而他却没有停止,大天使也没有打断他的话。
“于是,神界把那三颗灵魂石交给人类。而同时,没有力量的三大魔王也附身在他们选定的人类战士身上,利用他们的力量来夺取灵魂石。”他的手握紧了剑柄“从那一刻起,人类其实就成了神魔交战的棋子!!!”
我伸出手去,却不知道想要抓住什么。他的声音震得我发麻,而他声音之后的无奈与悲伤更是重重的击在我心上。
“我们的牺牲,其实都是为了神界的荣耀。我们的鲜血,其实是为了保全天使的实力。而归根到底,这一切,其实都是因为我们只是你们棋盘上小小的棋子,这其实早已是注定的命运,如同被安排好的棋局!!!灵魂石也好,三大魔王也罢,不过是你们下棋的一个借口!可是我们,我们的同伴......他们的牺牲,是你们所谓的荣耀所能弥补的么??!!”在他悲愤的声音里,往日的杀场如同画卷一般在我眼前展露出来:野蛮人圆瞪双眼,割喉而死;德鲁伊全身骨头寸断,活活被摔死;乌苏娜被锁在骨之监狱中,被化为灰烬。还有失去手臂的亚马逊,断臂那一刻的决绝。
我的泪水慢慢的模糊了我的眼睛,不是为了同伴的牺牲,而是为了这个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我们只是神魔两界为了保存实力,而演练的一个小小的沙盘。
不值,真的不值。
大天使依然一言不发,我们那么尴尬的沉默着。他手里的灵魂石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不愿再当你们的棋子了,所谓的荣耀,所谓的光荣,不过是你们蒙蔽我们双眼的幌子。就连所谓的正义,真的是那么绝对吗?”普拉丁握住他手上的念珠,用力一扯。系着的皮绳断开,象征圣骑士和神明联系的念珠散了一地。
他凄然一笑:“神和魔的区别,真的那么大么?”他的手一松,盾牌和长剑落在地上,上面圣骑士的徽记,因为突然离开了主人,而黯淡了下来。
我咬着下唇,默默的看他转身,坚决的离开了神殿。
泪光中,我听见大天使的声音:“圣骑士普拉丁,选择离开战队,选择自我放逐。”
3
我凝视着火光,手中的法杖挥出,一连串的骨精灵飞出,击在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上,一阵爆裂声过后,树干从中间裂成两半。我叹了一口气,终于,我可以在骨系魔法中加入火球的力量,而我魔法的施放速度也比以前快了不少。
还差那么一点点,我想。尽管我经过长时间的练习,已经将我的魔法练的趋于炉火纯青,可是在最后关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没有老师那种一气呵成的感觉,也许,是我还差了那么一点普拉丁的领袖气质吧。想起普拉丁,我重重的摇了摇头,把他的形象从我的脑袋里挤出去。胸口最后那颗灵魂石像有了生命一样“扑扑”跳动。我伸手捂住胸口,好象那已经成为我的心跳一样。
普拉丁已经离去很久了,至少在我的记忆里已经是漫长得不能忍受,可是,他的背影依然清晰,像是最后的烙印,带着刻骨的痛楚,印在我的记忆里。
可是过去的依然要过去,我们现在已经站在了野蛮人高地上,而我,在接过大天使泰瑞尔交付的灵魂石后,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成为战队里新的领袖。
领袖?我苦笑了一下,野蛮人高地的寒风早已把我的心吹冷。我看着坐在火堆旁的刺客,失去了孪生姐姐的亚马逊,还有依然冷漠的海门,想起当初离开圣骑士城堡时候的意气风发,现在战斗还没有结束,我们自己先显得零落了。
凯恩的咳嗽一阵强过一阵,高地的寒冷气候,让他更加虚弱。我拒绝了他为我们每次出征时的占卜,既然怎么做都逃不过命运,那么还不如在混沌中接受来得容易。我悲观的想着,也许在普拉丁离去的那一刻,我就没有想过我还能活着回到我的沼泽地去。
海门的眼睛暗淡无光,他的脸在火光之下看起来像是铜铸的雕像。如果你能活着,就带着我的骷髅回沼泽吧,我早以在心里开始为他安排。
大雪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高地的铁匠接过我们交给他的骨灰,面对兄弟的死亡,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没有告诉他太多的细节,那场惨烈的战斗我们都不愿再去回想。他也没有多问,只是在后来的几天里,默默的把我们的兵器修理,磨光。
“也许,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看着远处的雪山,刺客喃喃自语。留在这个地方有两种可能性,能动的,和不能动的。我没说什么,也许我们最终都会留在这里。
老久的城门在绞索的拉动下,发出沉闷的声音。一个披着黑色熊皮的人,骑着马带着飞扬的雪花进入城来。我看见奔跑在马前马后的两头熟悉的白狼,情不自禁的跑下去,迎接这个神秘的来客。
他手里的缰绳一拉,那匹毛色发亮的黑马前蹄微扬,嘶鸣了一声,稳稳的挺在我跟前。我抬起头来看着他高大的身型,看不清他厚重衣裘下的脸,只是闻到熟悉的味道。两头白狼闻了闻我的长袍,顺从的附在我脚下。
我看见他手上虎口处一个青绿色的文身,凶狠的狼头对我亮出一口巨齿。那是德鲁依人的标记。
他跳下马背,头微微后扬,熊皮从他头上滑落到肩膀,露出一张年轻的,桀骜不羁的脸,一道伤痕从脖子一直连到胸口,随着他有力的呼吸一起一伏。
他走上前一步,对我低头行了一个礼,抬起头来:“伊恩奥瑟,暗黑森林德鲁依人元素系魔法战士,受大天使,泰瑞尔之使命,前来帮助你们封印魔王巴尔。”我抱住他,隔着头盔闻到他身上残余的森林气息。
我松开他,感觉一滴眼泪落下,“谢谢你。”我看着他的眼睛说。
晚上,围着火烤着鹿肉,我们都为这意外的外援惊喜不已。伊恩用腰间带着的小刀割开半熟的肉,把骨头丢给那两头白狼。他的牙齿如兽一般闪闪发亮。“我们收到前德鲁依战士的遗体之后,全部落的人都被召集起来,挑选最好的战士来和你们一起战斗。”他的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自豪。“我带了狼一路顺着你们的路径追到魔殿,大天使泰瑞尔告诉我,你们刚刚封印完迪亚伯罗,我马上马不停蹄的赶来,一路上大雪,还好我终于赶上你们了。”
“辛苦你了。”我对他说,对他充满了感激。
“泰瑞尔要我转告你们,他的神力将永远与我们同在。”他说着,声音里满满的自信。我微笑了一下,想起普拉丁离去时的决绝,也许他是对了,其实神的力量在凡界并没有什么特殊,一切的一切,只是我们的心理在作祟而已。不过,有这么一点力量也是好的。
“你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人?”火边的海门突然发问。我一楞,随即心脏开始不争气的狂跳起来,连呼吸都有点不顺畅了。
我知道他问的是普拉丁,如果他刚好在我们离开之后到达的神殿,他很有可能在路上遇到他。
“人?没有,没有碰到什么特别的人,也许看到了,我急着赶路,也没太注意。”伊恩吃了一大口肉,含混不清的说。
“哦,那没什么了。”海门没有任何感情的说,头却没有往我这边偏一偏。我只觉得脸上开始发烫,却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冷漠的他竟然会突然发问。
没有人多说话,只有柴在火堆里发出劈啪的声音来。
门突然被推来,一阵扑面而来的冷风打断了我们之间的尴尬。我抬起头,门口是两个高大的身影。
他们进了屋,关上门。我认出是高地野蛮人的老法师,和一个非常年轻的野蛮人。他们也没什么客气,在火堆边上坐了下来。
“这是刚刚从冰冻之河给探路回来的尤利,我们族里现在最好,最灵敏的战士。他愿意加入你们的战队,和你们一起战斗的同时,也当你们的向导。”我打量着那个年轻的野蛮人,这么严寒的天气,他依然半敞着胸怀,露出坚实的胸肌来。一双眼睛却是异常灵活,腰上明晃晃的别着两把大斧。
“我愿意跟你们一起战斗,这片高地就是我的家,我对它了如指掌。”他话不多,却异常坚定。
我点点头。“好,谢谢你们。大家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出发。”
高地的夜。冰冷而漫长,我看着满月下的群山与大湖,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平静。明天就要出发了,无论胜负与否这雪山都会成为我们的终结之地。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影已经站到了我的身边。从他的呼吸声中,我知道是海门。我没有说话,我们之间也许早已习惯了沉默。
“明天就要出发了。”他静静的说。
我没有说什么。看着完美无缺的月亮把它的光辉撒在几乎冰冻的湖面上,其实夜晚比白天来得更平静,也更美丽。
“有一块召唤系控制魔法护符我怎么也找不到了。”他的声音依然如旧。我心里却是猛的一抖,幸好海门是瞎的,看不出我脸上的变化。
“打迪亚伯罗的时候,被他的火球震碎了。”我还没有习惯撒谎,语气里的紧张一览无遗。
“哦,是吗?那样的护符很不好筑成,可惜了。”他轻轻的说,一直觉得,他才是一个真正的魔法师,我心里的一切在他面前都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张了张嘴,可是却说不出话来。那个护符,那串金铃,还有普拉丁离去时候的眼睛,在我的脑海里连成一片,挥之不去。
我带上鳄鱼皮的手套,从腰上取下用药物链制过的小铜勺,把刻着咒语的神石一点一点的碾磨成粉,我手上的力量慢慢加强,看着刻着的字句一点一点的消散,然后变成发出淡蓝光芒的石粉,再加入不同的药物,各种毒虫晒干压成粉末,把它们均匀的混合在一起,加入施过魔法的水,在火中慢慢的旋转,烘烤。直到里面的粉末发出妖异的淡红色,我用手指捻起一点点,用法杖上的魔力推动它们往前飞去,湖边的那棵大树旁,一阵红雾升起,连冻土都发出可怕的吱吱声,一种诡异的香气慢慢的散发出来,让人手脚发软。
很好,很好。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在沼泽的日子。听见老师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死灵魔法中相当重要的一环就是诅咒,根据魔法施放的方式,毒物的运用,还有魔力附着的不同,诅咒的数量可以说是成千上万。可以让敌人虚弱,失明,流血不止。而另一种诅咒则可以控制他们的思想,但效果却有不同,主要是以被诅咒人的意志力,以及诅咒施放物品距离他身体的远近有关…………”
老师,你不知道,你留下的手稿其实很的很有用。我闭上眼睛,那些逝去的人和事却如同拉动的画卷一般在我的眼前滑过:我手里最后那颗控制意念的神符,我握在手心中,直到最后成了和我身体一样的温度,用我手掌的力量把它磨成粉末,我的心也在碾磨着,扭曲着,一点一点变成齑粉。我的手掌被磨的发红,热的发烫,让我的每一寸肉体都在颤抖,在疼痛,那是我一生中磨的最硬的神符,硬而且冷酷。
还是是一样的铜勺,我打开那些散发着霉味的手稿,按着上面的记载,把各种药物和咒语加了进去,每一种东西的分量,都精准无比,我耐心的在火中烧烤着,让每一个小小的颗粒都混合均匀,发挥最大的效力。我割开手臂的皮肤,我的鲜血滴在上面,热热的蒸气在我眼前舞蹈。我的心也如火烧一般炙烈的疼痛,我捂住心口,反复的告诉自己,没什么的,没什么的……我把女巫遗留下来的金铃放进那些粉末中,用魔力让那些诅咒的粉末附着在上面,魔力的巨大消耗让我胸口如同压着大石一般的透不过气来,我一直忍着,直到所有的粉末都如同海绵吸水一般的吸入金铃中,除了在它本身的金色中加入了一抹淡淡的血色,再也看不出来。
我扑倒在地上,没有力气再移动一丝一毫……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能站起来,踩着虚空的步子,最后把那串金玲送到了普拉丁的手上。
老师,你知道么?那也许是我这辈子最成功的一次诅咒了。我看着他把那串金铃放进他的怀里,和我设想的一模一样:那个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我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用我的魔法去控制他的意念,直到他在大天使面前失控,直到看着他离去。老师,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教给我的诅咒真的很有用。
他们都说,圣骑士是不受诅咒影响的,但我知道,就像你教给我的,在特定的时间环境下,如果下最强大的诅咒,如果把下过诅咒的物品放在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他多多少少还是会受到一些影响的,我只是在他做决定最矛盾的那一刻轻轻的推了他一把。
我成功了。很完美,是不是?
从我们封印迪亚伯罗的那一刻起,或者,更早一些,当我看着乌苏娜被地狱火烧死,或者,比那更早,当我第一次那么近的观察过死亡,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了:我要让普拉丁离开这场战争,我宁愿他被放逐,也不愿他被牺牲。有什么能比生命更加可贵呢?我看不出来,也找寻不到。我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的活下去。我没有办法做到那么高尚,更没有办法面对他的尸体,与其让他跟我们一起战斗,让我每次出发都经历这永远失去他的危险,一次又一次的背负这样的伤害,我宁愿他离开,至少,就像今夜,当我想起他的时候,我知道,在某个地方,他好好的活着。
我是一个死灵法师,我不相信灵魂什么的说法,我只知道,人死了,就像灯灭了,什么都不能留下。
我情愿想念他,而不是怀念他。想念他第一次见我时候,清澈的眼睛,想念他和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拥抱,想念他曾经为我打制的这个头盔。想念他的一切,我都会微笑,我爱他,所以要学会放弃。
不知道海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感觉我的泪水冻得我的面颊冰凉。我站在冰冷的天地之间,直到看到面前的篝火燃尽,成为一堆淡红的灰烬。
清晨的时候,我们离开了整场战斗中最后休憩的一站。我摘下手套,握住凯恩苍老颤抖的手。我们已经不需要占卜了,如果一切早已注定。
天空发出一种奇特的暗红色,巨大的风雪打在脸上,让我们挣不开眼睛。年轻的野蛮人战士在风雪中依然裸露着古铜色的胸膛,似乎感觉不到寒冷,他一步一步的走在最前面,凭着对高地地形气候的熟悉,还有惊人的感知能力,为我们探着道路。
风雪中隐隐传来喊杀声,德鲁伊人的白狼最先闻到寒风中的血腥气,发出长长的,不间断的长嚎。我们的战马裹足不前,应该他们就在我们附近,可是风雪却让我们根本看不清楚前面到底有什么,白茫茫的雪地,映衬着发红的天空,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我挥手示意大家先停下来,看不见敌人的情况下,冒然出击,只会让我们尸骨无寸。“前面是什么地方?”我问我们的向导兼战士尤利。
“前面是流血高原。当初我们族人曾经和巴尔的魔兽军队在那里战斗过,后来老法师用一百个俘虏的血加上他自己的生命在那里划下的诅咒之界,并且令我们族人不可入内。这才平静了下来。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在那里打仗。”我看了看一边的海门,他的听力比一般人要敏锐的多,他皱起眉头,仔细分辨了好久,终于还是摇摇头。
“我放我的乌鸦去看看好了。”伊恩一扬手,几只黑色的乌鸦迎着暴风雨向前面飞去。我们看着天上那时起时落的几个小黑点,一动不动的等待着。
突然一只乌鸦发出凄厉的叫声,盘旋着落下。剩下的几只也跟着发出刺耳的叫声,在空中盘旋。德鲁伊人吹出尖锐的口哨,几种不同的声音,还带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混在一起,将本来毫无生气的高原染上了一层紧张的色彩。
“看,那是什么?”敏锐的亚马逊指着远处一个小黑点,好象隐约是一个人型,在雪地跌跌撞撞的挣扎着。
“是我们的人!是我们派去大溪谷的猎人。”尤利相当肯定的说。
“我去把他弄回来。”伊恩没等我制止,他的马已经跃出了我们的团队,向那个黑点奔去。我挥手让他们继续留在原地,也骑马跟了上去。我的马速度明显的比不上他,远远的看见他把那个野蛮人战士一把拖上马背,不愧是最好的德鲁伊战士,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突然我看见他勒住了缰绳,好象愣住了一样,直直的看向前方。
我催马向前,还不没等到跑到德鲁伊身边,我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住了。在不远处,两坐山峰的中间,有一块没有被雪覆盖的开阔地。地面都是血红色的,腥臭的味道远远的传过来,我下意识的眯了一下眼睛,一些奇怪的庞大身躯好象在铸造一些造型奇怪的工事。有人类的惨叫声撕心裂肺的传来,那片土地红的好象要滴下血来。
流血的高原,终于印证这个恐怖的名字。
突然我骑的马悲切的长嘶了一身,倒地不起。我被重重的摔到雪地上,我抬起头来,看见洁白的雪中突然伸出好几只巨大鲜红的触角,还来不及防备,那尖利的顶端已经刺破了我坚实的皮甲,如果不是我及时往外一滚,我的身体早已被它贯穿。
那种触角发出的腥臭几乎把我团团围住,而最要命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它们下一步会在什么地方出现,也无从攻击。我只好拼命的往回跑,我听见伊恩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我伸出手去,他带着黑色毛皮手套的大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拽上马背。一只触角出现在我们眼前,几乎把我们的马绊倒,我放出一个骨精灵打在上面,隐隐的好象传来一阵嚎叫。依恩伏下身去,对他的马好象说了句什么,马突然转了一个方向,让那些追击我们的触角扑了个空。他挥出手去,一片火球在我们面前的雪地上炸开,雪融处,好象有些烧焦的肢体在里面翻滚。
“我们不能再这里久留了,那种怪物的触角相当的长而且敏锐。能在雪地下面延伸,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呆在这里步步危机,我们还是先回城的好。”我对他们说,一面策马顶着风雪回到了野蛮人的高地之城。
火堆发出噼啪的声音,老族长的脸越来越阴沉。听了我们的描述和带回来那个受伤战士断断续续的话语,他长叹一声:“巴尔的已经复活了,而且他利用流血高地诅咒的力量,已经造出了他自己的魔法军队。”
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一丝的血腥气,火焰在我们中间不安的跳动着。老师的手卷上也曾经提到过这个流血高地,据说,当年野蛮人高地的魔法师在无意中得到一块巴尔祭坛的碎片,经过许多年的参透,终于在最后一战的时候,用黑魔法中最黑暗的鲜血诅咒,将那片高地凝结成一片流血的地狱。死亡魔法在吸取上百人的鲜血之后,当场反噬过来,几乎将高地城堡化为废墟。造就这个诅咒魔法师最后把法杖插到了流血高地的中心地带,镇压住了那股邪恶的力量,但是他也被疯狂的怨灵撕扯成得灰飞湮灭。
高地的雪,一年又一年的积在那片暗红的土地上。当所有的惨痛几乎都被人遗忘的时候,魔王巴尔复活了。而那片被诅咒的,弥漫着鲜血味道的土地,让他的力量迅速强大。
“我们已经把这个消息用雪雕送到别的城堡去了,如果够快了话,我们明天能够集结足够的战士,在巴尔完全恢复力量之前进攻到流血高地的中心祭坛,报住那个诅咒封印不被巴尔完全打开。否则,如果封印里的禁锢的怨灵被巴尔利用,我们野蛮人高地都会被移为平地。”老法师的声音有一丝压制不住的颤抖。
“现在流血高地的力量到底有多大?”亚马逊冷静的问,看不出任何表情。
“不知道,可能数十,也可能上百,那种伸出触角攻击的怪物是高地血怪,加上皮肤坚硬如石的石像怪,两者一个是远距离攻击,一个是近身肉搏,两者相加,杀伤力不小。”
“数十?数十更本不可能把五十多个训练有素的野蛮人战士狙击的片甲不留。我觉得至少数百,可能会更多。”德鲁依人依恩沉沉的分析,我觉得我的脊背开始有些发冷。
“去流血高地只有现在这一条路么?我记得老师的手稿上提到还有一条岔道可以直接通到它的背面。”我面对老法师,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
“是有这么一条传说中的小道,但是已经被移动的冰川封闭了。”他的目光好象在回避着什么。
“那条路没有被完全封死。我在去冰冻之河的路上专门查看过。”尤利脸在火光中发出金属样的光芒来。
“那我们可以绕过流血高地,直接杀到巴尔大殿将他封印,如果魔王失败了,流血高地更本就用不着我们花力气去攻击。”刺客一针见血的说道,我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其实这也是我想要说的话。
“不要!!!”老法师突然失控的大喊了一声。“即使绕过流血高地,你们在最好的向导指引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巴尔大殿,也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而现在诅咒封印眼看就要被攻破,你们在看到巴尔之前,这里就已经是一片死城了。”他全身颤抖,脸上流下的泪水在火光下浑浊而绝望,“而且,而且……”他的喉结抖动着,试了半天也没有把那后半句话说出来。
“而且,即使我们能在野蛮人城堡完全被毁之前赶到巴尔大殿,我们也不一定有能力把他完全封印。”海门冷冷的接着说下去,老法师如同虚脱一样颓然的坐到火堆前。
沉默。
“我们一共加起来只有五个人,即使我们拼上性命和流血高地的怪物作战,也不会改变大局。何况,我们身上还带有最重要的灵魂石,一旦遗失,不仅野蛮人高地保不住,整个人神两界都会被陷入巨大的危险中。”我说着,心里却没来由的发紧。
老法师没有说话,又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中。
冰冷的狂风,呼呼的猛刮着,屋子里巨大的柱子都发出“咯咯”震动的声音。
“你们把我带到封印去吧。”老法师轻轻的说“其实你们来的时候,凯恩就帮我占卜过了,他说我的生命会终结在流血高地。我现在终于相信了。”
他如释重负似的叹了口气。“用我一生的法力和性命来给那个鲜血祭坛献祭,也许能够维持封印一段时间,如果你们这次最后不能封印巴尔,那也就是我们野蛮人高地终结的时候了。”他的眼睛灰蓝而浑浊,看不出他眼里的感觉。
“你说什么?”尤利不敢相信的问,“你是我们族里唯一的一个魔法师了,如果你牺牲自己去维持那个封印,我们族人今后怎么办?”
“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封印被恶灵冲破,那我们就是有十个城也保不住。而魔法师的鲜血才是那些恶灵真正需要的东西,才能暂时满足他们膨胀的yu望。这是权宜之举,以后的事情,只好拜托你们各位了。”他一一巡视过来,我看定他,他微微颤抖了一下,一滴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滑落出来。我点点头,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至于族内的事情,安雅尽管还年轻,但是我已经把绝大多数的魔法传授给她,今后她可以主持大局。”他顿了顿“但是这次我要去维持封印的事情,我请你们不要告诉她。”
一只高地雪鹰带着雪花从外面飞进来,它发出尖锐的叫声,脚里紧紧的抓住一只铜管。老法师抽出里面的羊皮纸卷,上面有一个金色的印记。“很好。”他点点头“明天另外两个城堡的战士会跟我们在城外汇合,你们带领着他们从流血高地的正面进攻,我和尤利从那条小路绕到高地的后面,找机会接近那个祭坛。”他的眼睛里突然发出亮光,是一种最后的决绝。
“那好吧,你们先好好休息,明天将会是漫长的一天。”我疲惫的挥了挥手,头痛欲裂。我看着他们站起来,依旧沉默的离开。“海门,你等一下,我有事情跟你说。”
等他们都离开了,我看定海门的脸。他的脸上依然有一种冷漠的高傲,而他没有光彩的眼睛不知为什么让我隐隐有些心痛。“你明天跟法师他们去封印。”我说,喉咙发紧,多说不出一个字。
“不。”他的回答也很简短。
“跟他们一起去。”我坚持道“你手上的剑可以帮助他们。”
“我不会离开你的,如果要去,你跟我们一起去。”他的声音有些轻轻的颤抖。
“我要留下来用我的召唤魔法为你们拖住敌人。海门,你跟他们去。”
“为什么?你现在还是我的主人,我的责任是保护你,不是保护别人。”他的声音里满是倔强。
“因为留下来会更加危险?”他的嘴角浮起骄傲的微笑,那一瞬间,他和记忆中普拉丁的脸完美的合在了一起,分不出彼此。
“因为你不属于这场战争!”想到普拉丁,我的心痛的几乎要抽搐。“你不属于这场战争,这一切和你无关。我不会让你搭上一条性命在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子发酸,眼泪几乎要流出来。“你也不属于我,你是你,你甚至不是海门,那不是你本来的名字……”
“我就是海门,离开这场战争,我就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奴隶。奥布莱恩,我会一直跟随你,流干最后一滴血。”他的声音无比坚定。
“我不是要你离开。”我的泪水在头盔后面静静的流淌。“你保存好这个。”我从怀里掏出最后那颗灵魂石,明亮的宝石发出的光把我们的脸照亮。“如果我们失败了,也没人会想到灵魂石在你的身上。你手上的魔法骷髅和我的骨盾是同一系的魔物,如果你手上的骷髅开始发烫乃至破裂,那就说明,我们……失败了。在那时候不管封印成功与否,你都要尽快离开流血高地,在你们去往冰川的路上,会有一个魔法传送门,用灵魂石的力量,你可以回到泰瑞尔神殿,他的神力会保护你。”我一口气说完。“这是你最重要的任务,别担心,即使我们失败了,我也一定会回神殿见你。”我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眼睛却还是有液体涌出来。
“那好吧。”他接过灵魂石。“我们不会失败的,我们一定会见面。”他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去。夜,依旧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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