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应皇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紫金小盒,清声念道:“奉天承运,皇道无极!”话音方落,那方小盒忽然焕起一阵金光,自灵应皇子双掌中徐徐浮起,悬飞半空,缓缓开启,展放出一方淡金色的光幕,上面映着一座宏丽深广的殿宇,位居正中的高大龙椅上,一个威严肃杀的声音森然说道:“狮纯孝。”
青狮妖以头触地,应道:“微臣在!”
光幕中的声音道:“朕命汝弟狮尚武节度堕魂关,本图日后大用,孰料其桀骜不驯,擅离本职,竟致身死人手,挫我军威,虽说咎由自取,终归有辱国体。朕又听闻堕魂关守将啸风虎、呼雷豹妄动刀兵,杀入中土,此等叛国大罪,你竟敢隐瞒不报,非蓄意欺君而何?……”
青狮妖越听越惊,伏在地上雄躯微颤,想要开口申辩谢罪,却又不敢,只在心中急转念头:“我已严令堕魂、卫灵两关将士谨守机密,想不到此事还是被灵皇陛下知道了,看来军中多半有密探潜伏。”它在灵修帝都时,负责掌管京畿驻军,素知朝中文臣极力图谋介入兵事。但自从六千年前妖国定鼎以来,文臣武将便分职明责,各行其政,互不干涉。只因狞犷狮王当年自灵运太宗手中接掌帅印之时,便曾要求文臣不得过问军政,一切军机大事全由狮王决断,若是妖皇对狮王掌兵心生疑忌,只需一纸诏书便可就地免去其职权。
此后六千年间,狞犷狮王忠心事主,治军严明,从未显露过不臣之心,满朝文武也都各司其职,相安无事。但在三千年前,军中却查出了文臣猿司徒派遣的密探。狞犷狮王震怒之下亲提密探首级在朝堂上与猿司徒廷争抗辩,又向灵昭中宗请辞帅位。最后灵昭中宗只得降旨罚没猿司徒十年俸禄,钦命军中除主簿、文案之外不得再设文职,久议未决的设置监军督察的奏议也就此不了了之。因猿司徒一事,连累整个猿族在妖国朝野都深受排挤。
随后狞犷狮王雷厉风行地整肃军纪,一月内裁军数万,将各级文臣打入军中的探子逐一查出,枭首立威。自此之后,军政自专,妖皇以下皆不得过问。狞犷狮王为免猜疑,除了洁身自律,回避文政外,还特设奏事官,及时将各地军情上报妖皇,每年也将各营文书簿案送交军法司审核。
青狮妖这时大惊之下自然而然地想到堕魂关军中可能安插有朝中派来的密探,但随即又知绝无可能,暗想:“既无密探,必有内奸。”细思手下诸将,皆是三弟生前重用过的忠心部属,一定不会做出此等行径,唯一可能越级告密的只有一个,——乌毫苍狼。
想到这里,青狮妖不禁暗咬钢牙,心中恨道:“好你个独眼老匹夫,当日说未曾表奏灵皇,原来是虚言诓我。哼哼,咱们走着瞧!”
但它此刻正被灵皇陛下严辞切责,哪敢露出丝毫异状?一边毕恭毕敬地伏地听训,一边暗自盘算道:“陛下既以密诏申斥,定是不愿外间知晓此事,应当不会降罪于我。可陛下一向赏罚严明,却不知要如何处置虎豹二将及众军士。”
正在心念电转之际,忽听灵皇陛下语气稍缓,说道:“不过朕知你素怀忠心,必无异志,故此未予追究,以全汝弟黄飚侯令名始终。至于啸风虎等众将士,姑念其忠心为主,又未酿出大祸,以军法稍事惩戒即可。你以为如何?”
青狮妖不意灵皇陛下如此宽大,赶紧顿首谢道:“吾皇天恩浩荡,微臣感铭五内!”
妖皇淡然道:“罢了,起来吧。”
青狮妖道:“谢陛下。”慢慢站起,却仍低首垂眉,不敢直视光幕。
妖皇顿了顿,又道:“武成贤王一门英烈,但在你们狮族子弟中,朕最器重的就是你狮纯孝。如今你身为堕魂关镇守使,边关安危全系于你一念之间,今后对麾下将士务要严加管束,绝不能再有半点差池!”
青狮妖肃然道:“微臣谨记!”
妖皇“嗯”了一声,微笑道:“至于朕子灵应,还望狮卿家好生督导。异日有暇,朕当再赴堕魂关,看看吾家顽童在爱卿教导下可有寸进。”
青狮妖忙道:“陛下如此厚爱,微臣敢不尽心?”
妖皇轻叹一声,似乎略感疲倦,说道:“朕言已尽,爱卿勉之。”
青狮妖赶紧拜倒,口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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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那方光幕已然收回,紫金小盒随即关闭,一道奇异光华闪过后,小盒陡然变形,一块块小巧方格联翩凸起,重叠滚动,辗转绞扭,最终化为一面方方正正花纹古拙的金牌,正中是四个赤红阳文:“灵皇御宝。”
金牌缓缓落在青狮妖双掌之上,青狮妖恭而敬之地起身将金牌收入怀中,准备带回帅府供奉,转身对灵应皇子说道:“皇子殿下旅途劳顿,若无别事,末将就不打扰殿下休息,这便告辞了。”
灵应皇子却道:“青阳侯请留步,小王还有些话要跟你说。”
青狮妖道:“皇子殿下有话请讲。”
灵应皇子道:“青阳侯你可知道,小王此来为何不带侍从车驾?”
青狮妖心中早在奇怪,以灵应皇子如此尊贵的身份,何以只由烈天獒孤身护送,竟连随从仪仗都没有,实在于灵朝礼法不合。原想私下询问烈天獒个中究竟,谁知它却匆忙告辞回都,无从问起。此时听小皇子如此说,便道:“微臣不知,请殿下明示。”
灵应皇子缓缓道:“本来小王出宫之时带了不少车驾随从的,不料却在灵修山下百里处的‘伏歌驿’遭到一队人族刺客的劫杀。侍从们为了保护小王,全都战死了。若不是獒都统及时赶到,小王只怕也难见君侯之面。”
青狮妖雄躯巨震,失声道:“什么?‘伏歌驿’中竟有人族刺客?这怎么能够?”它曾掌管京畿军务上千年,其间灵修帝都安然无恙,一向被称为首善之区,为此连年受到灵皇陛下嘉奖。不想自己调任不久,竟会凭空冒出一队刺客,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皇子殿下。
尤其令青狮妖震怒的是,这批刺客竟然都是人族。妖国立鼎六千余年,国中人族总数从未超过百万,而且都被兽、羽、水、虫四部的辖地分割开来,以严格的户籍管制禁止流徙,如此方能确保人族子民不生祸端。青狮妖任内更加注重监管庶人,妖都周遭严禁人族出没,倘若这批刺客乃是本国庶人,那么他们离开居处之时必然惊动当地妖族保甲;若说他们是从境外潜入的则更难置信,妖国不但边关雄浑,境内更是哨卡林立,布满了各种奇异法门,外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灵修山附近谈何容易?
青狮妖想来想去不得其解,于是问道:“敢问殿下可曾听獒都统说过这批刺客是何来历吗?”
灵应皇子轻轻摇头,道:“獒都统也不知道,只说他们道行都还算可以,我的侍卫中没一个能接对方三招的,都是转眼间就丧命了。”
青狮妖听这位小皇子淡淡说来,语气极是平静,仿佛此事与自己全无干系一般,单是这份从容气度就令它暗暗称奇,心想龙种麟儿果非凡物可比,小皇子虽则年幼,却是王气已显,假以时日,必能成就一番伟业。
灵应皇子顿了顿,又道:“那批刺客共有七人,獒都统将他们一一制住,本想逼问口供的,不料他们竟然作法自爆,当场死掉,查证的线索就这么断了。獒都统担心还有刺客潜伏,急急护送小王赶来这里,它回去之后一定会再设法追查的,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青狮妖心头疑云忽起,问道:“獒都统一向不离吾皇左右,它又是如何知道殿下有难,赶去‘伏歌驿’相救的呢?”
灵应皇子道:“獒都统是奉了父皇钦命,专程护送小王的。”
青狮妖道:“哦?如此说来,是陛下预先知道皇子可能遇到危难了?”
灵应皇子道:“是智虑王爷在父皇面前进言,说它夜观天象,见凶星犯斗,主有杀伐,王室贵胄,不宜出行。父皇恐我有失,这才急命獒都统出宫相助。”
青狮妖暗中思量道:“智虑王叔司天主祭,早识天机,能够预知皇子出行不利,提醒陛下早做防范,也在情理之中。”可是那批来历不明的人族刺客始终令它放心不下,想到自己方甫离任,灵都重地便出此巨变,这项失职之罪说无便无,说有便有,全在灵皇陛下一念之间。
尽管方才灵皇密诏中并未提及此事,但青狮妖久居庙堂,深知君心难测,说不定哪一日就会突然降旨责罚自己。它越想越是不安,良久方呼出一口浊气,说道:“依末将看来,此事大有蹊跷,只盼獒都统能尽快查明真相。好在吾皇洪福齐天,皇子殿下化险为夷,平安来至堕魂关。今后末将自当严密防范,以保皇子殿下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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