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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生水起 上(2 / 2)

独孤擎在师父身旁侍立良久,见这些宾客个个陌生,所说的话又与自己无甚关系,不免渐感无聊。但他自听苑老夫子详解“遴选圣童”之制后,深知自己的一言一行均须谨慎,否则便会辱没先圣,贻羞师门。因此上,虽然心中颇为不乐,但还是勉强耐住性子,规规矩矩地肃立不动。

沈丹羽暗暗好笑,一本正经地谢过众位道友,又请三位圣童上前,依次介绍。众宾少不免大放谀辞,连声赞叹,对一线天后继有人深表欢喜。

沈丹羽待众宾稍静,说道:“三位圣童年纪尚幼,不惯见客,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各位同道海涵。”语毕略一挥手,执事童子便将三位圣童领向大殿东侧,轻快地转入偏殿。

独孤擎万想不到所谓的“见客”便是这般简短的一个枯燥礼仪,不禁大感无趣,心想:“怪不得苑老夫子说‘此乃俗务,不去也罢’,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嘉文馆里听苑老夫子讲故事呢。”

心中如此怨叹,足下更不稍停,一路跟着执事童子走出殿门,又来到了殿前广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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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天风浩然,阳光耀目,数百只彩羽灵禽翩飞翔舞,清鸣悦耳。独孤擎深吸一口清气,心中的烦躁顿时烟消。

执事童子将三名圣童带到段凯风的“禁卫房”,入门便见里面有四个外客装束的汉子大咧咧地踞坐在房里高声谈笑,一见三童进门,便将八道凌厉的目光笔直投射过来,唬得三童齐齐一凛。

轩辕掣在三童中年纪最长,修为最深,性情也最为沉稳,微露惊色便即凝定,泰然经受对方的审视。独孤擎虽觉这四人目光无礼,神情不善,但他素性平和,不愿多事,只将目光移开,不与那四人对视。唯独令狐挚机敏好胜,心性高傲,睁圆了一对炯炯慧目,毫不客气地回瞪四人。

四客中位居首座之人身材高大,四肢粗壮,将一袭赭色长袍撑得笔挺,满头黄发随意披散,鬓角上的横生红毛更是不修边幅,重枣色的脸膛上狮鼻阔口,紫髯如蓬,相貌十分凶恶。满是不屑地扫了三童一眼,冷笑道:“段道友,这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就是你们一线天新选的圣童吗?”

段凯风力持仪礼,微笑答道:“尚道友猜得不错,这三位正是本教新科圣童。各派同道此番前来一线天,就是为了庆贺三位圣童承继圣脉。贵堡的万俟少主想必已经向这三位圣童献过贺礼了。”

那紫髯大汉嗤之以鼻,说道:“什么献礼、受礼的,还不就是小孩儿过家家吗。咱们幻风堡跟你们一线天的交情非比寻常,段道友用不着拘泥俗礼。”

段凯风细辨他话中之意,藐视一线天圣童自不待言,更有几分影射幻风堡少主的意味,不免心中暗想:“人说幻风堡大权旁落,强奴欺主,看来果然不假。”当下随口敷衍两句,便命人带三位圣童出房散心。

三童出得房来,令狐挚兀自不平,哼了一声说道:“大哥,幻风堡的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啊,就算咱们不是一线天的圣童,他们也不能当面瞧不起咱们啊。楚师兄要是知道这事儿,一定骂他们是‘骡子’。”

楚良辰自经令狐挚开导,明白了“杂交”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居然喜欢上了“骡子”这个词儿,动辄用来嘲骂他看不顺眼的人或者物。朱九鹤平时最爱捉弄楚良辰,也就被骂得最多,初时还不以为意,后来听李咨奇当众转述驴马杂交而生骡的典故,(李咨奇还查到了有关“骡子不能生育”的重要文献。)这才恍悟:敢情楚良辰赠给自己“骡子”的称号不光是骂自己粗鄙愚鲁,更有暗指自己是“杂种”(将来还有“断子绝孙”之虞。)的深层含义。

朱九鹤一气非小,当即揪住楚良辰,怒道:“自己说!‘楚良辰是“骡子”!’”

楚良辰当然不干,反手扭住朱九鹤,叫道:“你才是‘骡子’呢!还是头‘笨骡子’!”

二人扭成一团,摔倒在水阁地板上翻来滚去,互骂对方为“骡子”,直把群童笑了个半死。小孩儿说脏话最会活学活用,推陈出新,经此一事,“骡子”一词及其衍生短语,诸如“笨骡子”、“疯骡子”、“瘪骡子”、“犟骡子”等等,便成了嘉文馆群童最常援用的粗口儿。

令狐挚此时回想起那个黄发赤鬓,紫髯红脸的无礼大汉,觉得其外表大可用“花骡子”形容。其为人则只能以“劣骡子”指称。

轩辕掣淡然一笑,说道:“虽然咱们是本教圣童,可是外面的人却未必把咱们放在眼里。所以咱们今后更要勤奋修行,早晚让那些外人心服口服。”

独孤擎笑道:“咱们现在还小,不用理睬那些‘骡子’,还是先找地方玩儿玩儿吧,刚才在殿里可把我给闷坏了。”

令狐挚笑道:“二哥这话说得在理。我先看看哪儿没有‘骡子’……咦?那个人是谁呀?”

独孤擎顺他手指看去,只见前方百步之外,一名身穿蓝衣的青年男子背负双手,站在一尊巨鼎之前,望着鼎内腾起的烟霭怔怔出神。

独孤擎前日曾听师母秦桑柔说过,正阳殿前的九尊巨鼎合称“轩辕九鼎”,乃是一线天圣教首任天主轩辕铮当年率众大败幽冥古教之后,派遣教众采集八荒精金铸炼而成,用于封镇幽冥古教教祖“帝子冥皇”于上古初年布设在凌祭崖上的鬼道奇阵“九幽搜冥法阵”。

自九鼎落成至今六千余年,那座传说中神通广大的法阵再没有过一丝异动,足见九鼎之威。是以“轩辕九鼎”名震天下,教外之人初来凌祭崖,都要先到九鼎之前仔细观摩。

那蓝衣男子看来也是一位外客,他身后不远处便跟着一名执事童子。轩辕掣忽然心生好奇,走到那执事童子身边,悄声问道:“师兄,那位客人是哪里来的呀?”

一线天中的执事童子都是些年龄在二十岁到一百岁之间,道法初具却尚未有成的年轻人,所以轩辕掣可称其为“师兄”。那执事童子微微一笑,说道:“那位客人是幻风堡‘化雨师太’的弟子,姓魏名‘文琦’,这次是同幻风堡少主一起来的。”

见那蓝衣男子魏文琦闻声向这边走来,执事童子忙为其引见三位圣童。

魏文琦相貌端方,气度宽和,言语亲切,与三童先前所见四人迥然不同,不免令三童心中对幻风堡门人的观感大为改善,均想:“原来幻风堡门下并非个个都是‘骡子’,这位魏师兄人就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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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擎对外务兴趣较淡,见大哥和小挚围着魏文琦问长问短,一时难止,便悄然移步,走到那尊巨鼎之前。“轩辕九鼎”按照“九宫八卦”方位摆设,隐然自成一个阵势,只是当年轩辕铮自视甚雄,不屑于步幽冥古教的后尘,故此不曾将这九鼎炼成法阵,所以九鼎徒具九宫之形,却无相应威能,任何人都可轻易出入其间。

独孤擎看着这尊数十人合抱的三足巨鼎,心中感佩无已,忍不住将右手搭在隐泛宝光的鼎足上缓缓绕行。鼎足高逾一丈,独孤擎却只能摸到四尺来高,方甫转入内侧,便觉头顶一暗,那巨大的鼎腹犹如一片黄云低垂,气势迫人。

独孤擎欣然赞叹,走到鼎腹下方正中,只见地上青石如同铁板一块,毫无缝隙,想来青石之下压着的便是那“九幽搜冥法阵”的阵图了。再看上方鼎脐处白烟环绕,一片古朴苍劲的远古图文时隐时现,倍感神秘。

正看得出神,忽觉一阵奇异幽香随风飘来,萦绕鼻端,又听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咦”了一声,似乎颇为惊讶。

独孤擎寻声看去,只见一位十八九岁的白衣女子俏立鼎下,一双美目睇视着自己,神色中讶异渐去,笑意平添,脆声笑道:“哟,这里还有一位小哥儿呢。”

独孤擎见那女子眉目如画,肤光胜雪,袅袅婷婷地向自己走来,素衣摇曳,牵烟动霭,恍如传说中的出尘仙子,不禁心摇意动,痴痴凝望。

那女子走到独孤擎面前,莲步徐止,螓首微垂,笑道:“这位小哥儿,叫什么名字呀?”

独孤擎如梦方醒,忙道:“啊,我叫独孤擎。姐姐你真美呀。”他心性单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话已出口方觉不妥,只吓得全身一震,慌忙双手掩口,怯生生地看着那女子。

那女子乍闻此言也是一呆,随即美目流盼,笑靥绽春,咯咯轻笑一声,伸指轻点独孤擎的额头,微嗔道:“瞧不出你小小年纪倒会哄人开心。嗯,你说你叫独孤擎,那不就是一线天独孤氏的新科圣童么?”

独孤擎见她并无责怪自己之意,不由心中大定,放手笑道:“是啊。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女子又点他一指,笑道:“你别以为自己年纪小,又是圣童,就可以随便询问姑娘家的芳名,小心被人当成无良子弟。——‘无良子弟’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吗?”

独孤擎想了想,说道:“是不是跟‘骡子’意思差不多啊?”

那女子倒是一愣,讶道:“‘骡……’”未等说全便隐约感到有些不妥,当即抿紧两片樱唇,只用目光垂询独孤擎。

独孤擎无意间又说错话,不禁大感羞窘,怯怯说道:“那……那是一句粗……粗话。对不起啊,姐姐。”

那女子登时俏脸一板,出手如风,点得独孤擎脑袋一仰,恼道:“好啊,才这么点儿年纪就学会说粗话了。这就是你们一线天的教养吗?”转身便向鼎外走去。

独孤擎大急,赶忙自后跟上,一迭声地求道:“姐姐,我错了。姐姐,我错了。”不知为何,他自第一眼见到这素昧平生的女子便油然升起一股亲近之意,感觉仿佛她真是自己的姐姐一般。此刻见她生气,心中竟是说不出的惊慌,没口子地认错求情。

那女子竟不理睬,雪颐微扬,裙裾款摆,雅如行云,清若流水,袅娜前行。

独孤擎又急又悔,差点儿哭出来。此时二人已走出鼎阵,眼见有人在旁,独孤擎不敢再劝,提心吊胆地跟着那女子走到魏文琦面前。

魏文琦对那女子说道:“师妹,你来得正好,我来给你引见两位小朋友,这位是……”

刚说至此,便听远处有人唤道:“魏公子、陆姑娘,秦教主有令,请两位入正阳殿相见。”

魏文琦见说话之人正是段凯风,而自己的四位师叔也已在彼处等候,忙答应一声快步赶去。

那女子正要随师兄前去,忽然妙目一瞥,发现独孤擎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目光温润晶莹有如一只乞怜的小犬。蓦地柔情涌动,再难自矜,缓缓俯下身去,一双素手如蝶翻舞,轻轻搭在他双肩之上,展颜笑道:“小傻瓜,姐姐刚才是逗你玩儿呢,你还当真了。”说着伸指在他鼻头儿轻轻一勾。

独孤擎见她笑意盈盈,犹如春水化冰,心头顿时一暖,咧着嘴只顾憨笑,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女子凑到他耳畔轻声说道:“姐姐我姓陆,名叫‘文珏’。你可别忘了啊。”

独孤擎但觉一阵香暖微风在耳际轻轻撩拨,酥痒难当。正自害羞,忽觉左颊上微微一烫,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那女子便咯咯一笑,转身去了。

轩辕掣和令狐挚讶然对视,莫明其妙。一待那女子走远,便拉住独孤擎问道:“你跟她很熟啊?……啊?哈哈哈哈……”没等独孤擎回答,便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独孤擎被他们笑得一头雾水,茫然问道:“你们笑什么呀?”

令狐挚略一抬头,目光触到独孤擎左颊,“噗嗤”一声笑得越发夸张。

轩辕掣扳过独孤擎的肩膀,让他面对巨鼎之足,但见清光流溢的鼎足上明晰地映出他左颊上的一个浅红唇印。

独孤擎“哎哟”一声,忙将左脸捂住,暗想:“原来刚才陆姐姐亲了我一下,这可真叫人难为情。”心念一转,突然叫道:“啊哟,不好!陆姐姐怎么把血粘到我脸上了?她是不是受伤了?”

轩辕令狐闻言一怔,随即爆出惊天大笑。

令狐挚笑罢多时,才揉着肚肠将胭脂和血的区别详述给兀自不明所以的独孤擎,又问他是怎么认识那位“人好看,话好听,衣服又好香”的“陆姐姐”的。

独孤擎将原委讲清,恨声道:“陆姐姐生我的气都是因为那个‘骡子’,我这辈子再也不说‘骡子’这个词儿了。小挚,你以后再听到我说一句‘骡子’就狠揍我一顿。”

令狐挚嘻嘻笑道:“你刚才接连说了三个‘骡子’,够挨三顿打的了,你不怕疼我还嫌累呢。——不过话说回来,二哥你当时也只是提了一下‘骡子’而已,又不是有意骂你那位‘陆姐姐’,她干嘛那么生气呀?”

轩辕掣叹道:“小挚,她们女人的心思和咱们男子汉是不一样的,只要是脏话粗口,在她们面前提都不许提。”

令狐挚恍悟道:“对哦,楚师兄就是因为提了一个‘杂交’,差点儿被他娘摔死哩。女人发起火来是很可怕的,当年戚二伯被崇经堂的周太师姑打得几乎吐血,前几天我师父又被孔阿姨罚得一天没吃饭。看来咱们以后说话行事一定要加倍小心,千万不要招惹女人。——哎呀,二哥,你家里可还有个穷凶极恶的坏丫头呢,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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