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乌鸦,我是一只披着喜鹊皮的乌鸦。
走出医院,正好碰上匆匆赶来的老张,对我道:“校方要你去一次,好象是要商量处理事宜。”
我淡淡地道:“说我没空,请副主席代劳。”
拔腿就往外走,老张在我后面叫道:“你要去哪里?”
“图书馆。”和和的微风吹着,刮起了我凌乱的头发,遮掩住了那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妄想在我这一代复活。
我王捷以人格尊严发誓,彻底铲除你这个祸害,这次是真的,决不说谎!
“主席!”
图书馆外也站了很多学生会的人,我点点头:“现场在哪里?”
一个人嗫嚅道:“police说我们不可以进。”
我怒道:“荒谬!校园里出了事,学生会有监督的责任,他们再敢拦你们,就去告他。”
我径直跨过封锁线,一个police忙跑过来对我道:“你们不准进来。”
我拿出主席证给他看:“你们这样做对媒体来说可是大新闻。我有权控告你们专断。”
他只好退开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主席。”现场早已惨不忍睹,那个死字显得更加惊心动魄,很多police正对它拍照。
我走上前附下身去,一个police惊叫道:“不要破坏现场啊!”
我咬破食指,在那个死字前面写了一个不字,然后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中走出了图书馆。
我叫来现在大四的几个人,准备详细地问他们关于的事,例如的过去、历史等。
“在建校后不久就有了,据说只有一个食指,见到它的人都会死……”
我不耐烦地打断道:“这些我都知道,我要的是它的来历。”
“我们不清楚。”
“难道连一个说法都没有吗?”
终于,当中有一个人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倒听过一个解释,不过不知是否真的。说的是以前有一个女生投湖了,捞上来的时候少了右手的食指,怎么找也找不到,听说那女生是故意留下那截食指用来杀人的。”
我勉强打起精神道:“那女生为什么跳湖?”
“情变。”
难道真是情变?
那男生临死前所说的爱是什么意思?
是杀人的传说,他为什么要我们去爱它呢?
难道那里还包含着什么其他的信息?
我想得昏昏沉沉,爱,爱,爱…………
我猛地跳了起来,想通了!我想通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个男生传递的原来是这样一个信息。
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一切都是人们的幻象,不真实的幻象。
我疯了一样跑到图书馆,对着空旷旷的大堂叫道:“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根本不是什么!”
脑后传来一阵清凉无比的风,我身子一直,要出来的东西终于出来了。
我缓缓回过头去,楼梯上传来一阵陌生而又奇怪的叩叩声,然后我便看见了在楼梯的一个角落,一个小小的长条形的东西正在一步一步地跳下楼梯,每跳下一步,那涩红的血就点点滴滴飞溅出来,染到楼梯上。
当它跳到我前面时,我看清原来真的是一根食指,被齐根截断在关节处,它全身都淌满了血,那种不鲜红的暗色的血。
它停在离我不远处,开始在地面上写字。
我凝神观看,一笔,两笔,三笔,它在写死字,它要杀我,它想杀的下一个人是我。
我冷冷地说:“你不用写了。你杀不死我的。我已经说过你不是什么,现出你的原形来吧,在我面前你是无法隐藏的。”
蓦然停止了,在原地直打圈圈,不久,在它的后面泛起一道白光,在白光中隐隐现出一个披肩头发的身影,一个飘渺的女声回响在大堂上空,听起来竟有几分颤抖:“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道:“这要感谢那个男生。他在临死前给了我最重要的提示,他说了四个字‘爱、断、手、指’,我想了很久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我们去爱一个杀人的凶手。但是我忽略了一个事实,那时他已垂危,再加上烧得厉害,要讲话已经很困难,这就有了第一个可能。根本不是爱的宾语,爱跟代表着两句话。是为了说明他所说的跟这个传说有关,爱才是他想要揭示的重点。后来我听到了关于你因情变投湖的传言,我才恍然大悟。所有鬼都拥有生前的形体,不是一个生命体,它不能作为独立的灵魂活动,你是将所有的怨恨集中在那根食指上面,然后借助人们对你的恐惧或痛恨的力量将你本身的灵体隐藏起来并趁机杀人,因此造成了的幻象。当我心中对你再没有一丝恐惧和痛恨时,你便无处躲藏了,你也再也没有办法置我于死地了。你只是一个柔弱的鬼魂,停手吧,再这样下去最终伤的最重的是你自己。”
良久,一声幽幽的叹息飘来:“太聪明了,简直跟他完全一样。你既然猜出了这么多,你又可曾想过为什么我杀了那么多人,却只有他能提出这个重要的提示?”
我一愣,当时急于破坏的法力,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好摇摇头道:“不知道。或许他是碰巧撞上的吧。”
“碰巧撞上?”我突然听到空气来传来一丝笑声,白光慢慢地散退,人影也慢慢地变清晰,当白光散尽,一个清瘦俏丽的女孩清清楚楚地站在我的眼前,清楚得不象是灵体该有的颜色,她缓缓抬起右手道:“我现在让你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碰巧撞上的?”
我捂着嘴大叫一声,仓皇间已退了两三步,她的右手中间少了一截,就是那在地上立着的食指。
她的食指是真的断了的?!
怎么会这样?!
我的推理明明是天衣无缝的呀!
“你猜不出这些是正常的。没有人能猜到结果是这样,包括我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接受。我的确是因情变而死的,传言中这点没有错。我和我男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从没有想过他会变心。但是上天总是喜欢将不可能化为可能,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勃然大怒之下亲手砍断了右手的食指。我要把这截血淋淋的手指提给他看,问他还记不记得那年我们去水库游泳,他溺水时是谁为了救他而把右手的食指都拉脱了臼。他盯着那根手指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抬起头漠然道:‘我记得,我之所以记得才这样做的。你为什么还留在这个世上?你早已经死了,从水库爬出的那一天,你吃了很多受污染的水,患上了肺病,三天后你就死了。我给你火化了,我给你立了墓碑,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难道你还指望我会跟一个鬼呆在一起?’我死了?我已经死了??我整个怔在那里,身体开始慢慢变轻,脚渐渐离开地面,身体的颜色变得越来越透明,原来我真的已经死了,只是因为对于他的强烈眷恋而抵值着灵体与身体的交换,现在他亲手粉碎了这最后的一道眷恋,我便再也没法作为人类而存在了。”
“你说得没错,我没有杀人的能力,只有借助别人的怨力杀人。为了报复,我杀了很多他身边的人,但是始终无法对他下手。他太了解我了,他不怕我也不恨我,他的心里就象一个空的玻璃樽,什么也不装,我在他面前根本无处躲藏。我对他的女友下过几次手,都被他破坏了。他最终受不了了,有一天,他气势汹汹地跑来找我:‘八婆,你到底想怎样?我放过你,你不要这么不识抬举。你要再敢对我的女人下手,我就挖了你的坟!’‘我的女人’?他从来没有这么称呼过我,他的心里还是那么空,有时真怀疑他是不是和尚转生而来的。他怕我,说明他内疚;他恨我,说明他曾经爱过我,但他两者都没有,我对于他只是一个玩具。我牺牲了自己去救一个把我当玩具的人。”说到这里,她不禁流下泪来。
我有点手足无措:“那……那那个负心的人后来怎样了?”
她惨然一笑:“跟他的女人出国了,过着幸福的日子。我到最后,都没能把他怎样,反而因为背负了沉重的血债而不得不成为图书馆的游魂。然而我不甘心,我在等他回来,直觉告诉我他会回来的。”
“既然你等的是他,为什么要对那个男生下手?为什么你要让他自焚?”
她回过头来对着我道:“你还猜不出来吗?为什么那个男生会知道那么多?那个负心的人出到美国不久后也死了,那个男生就是他本人转生而来的。”
我大吃一惊:“什么?”
“他终于回来了,所以我才会再次出来。他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他的心里充满了对我的畏惧,我终于等到了杀他的力量。想起多年来的苦难,我毫不犹豫地下手了。巨大的阵痛促成了他前世记忆的苏醒,我问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只要他一点头,我就救他,象当年水库那样毫不迟疑。然而他再次执拗地摇摇头,坚定地跟我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从来都是你一相情愿。’我彻底绝望了,我要永远留在图书馆,他转生一次,我便杀他一次。他欠我的太多太多,所以无论转生多少次,他都要回到这里来的,来还他当年的债。”
她望了望已变成哑巴的我,道:“你既然与这件事毫不相关,我放过你,反正我已杀了他。我要回去沉睡,等着他的下一辈子终结在我的手里。”
“不,请等一下,我想是你搞错了。”
她愕然回过头来:“你说什么?错的是我?”
我道:“你爱他是真的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吗?”
她点点头道:“是真的。”
我继续道:“那么假如,我是说假如,请求你不要爱他,而来爱我,你做得到吗?”
她坚决地道:“做不到。我爱的只是他一个人。”
我轻轻道:“你原来明白这个道理,可为什么却在自己的事情上这么执迷不悟?你爱了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不允许另外的人插进来,他何尝不是这样?他欠你的债和他对你的感情完全是两回事。他只是想向你表明他的心意,想让你幡然醒悟,他对你的确已经仁至义尽,错的一直是你自己。你不是因为他对你无爱无恨而下手不了,而是因为你根本没有杀他的理由。不甘心失败和对自己希望太过强烈的追求渴望使你陷在了痛苦的深渊。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说是这么卑鄙的人的话,那他为什么骗了你那么多年却不能在临死时再骗你一次以苟活下去呢?你只能说没有缘分,上天不会因此而怜悯你,爱是不能被勉强的。这个简单的道理其实很多人都看不透。”
她怔怔地浮在那里,地上的无力地垂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说,我找错了一段缘分,爱错了一个人?我是一个没有人爱的女孩?”
我沉声道:“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我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
就在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发觉周围的空气有了变异,旁边整齐的借书室变成了两排参天的古树,远处一望无垠的大海边,有两个细小的身影在沙滩上追逐。
对面的她早已泪流满面:“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是你?难道我猜错了?你才是他的转世?尽管你在那时侯没有爱我,但在今生能听到这句话,我也满足了。你也猜错了。上天毕竟是怜悯我的。”
她的身体越变越透明,跟人一样,当鬼失去了可以怨恨的东西后也会死去。人死为鬼,鬼死为界,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伸出手去想拉住她,可是已经太迟了,在我掌心有一股青烟袅袅升起。我的真爱,她的真爱,在找到对方的一刹那,也就是永远分别的时刻。
“月下老人老糊涂了,经常会乱拴线,这辈子他爱你,下辈子你爱他,然后人世间就有了永远还不清的债和解不开的结。”
在走出图书馆的那一刻,我想起了以前奶奶的说话。
泪流满面的她已经没了,只剩下泪流满面的我,站在明媚的阳光下。
树上的喜鹊“哑哑”地叫了两声,果然,披着喜鹊皮的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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