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起承转合的声响不绝于耳,于古明地觉听觉之中,仿佛是不知何处,有一扇封闭了多年而起锈的闸门正在洞开。
“你还没有回答我,这艘船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幻想乡里。”
脚下踏足的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科学产物的地板,古明地觉虽然心知肚明它的原主人是谁,但是却对它为何会沉眠于下这一点一无所知。
“我原以为你也算是建乡之前就存在于此的老妖怪,多少也会知晓当时的变故才对。”
经过了先前的一段‘推心置腹’的插曲,二人交谈所涉及的深度显然不是最初可比的。
古明地觉干咳了一声,说自己在博丽一代还是二代那会儿就被派去旧地狱看押蛮子去了,对幻想乡地表上的事情一无所知。
实际上那段日子她时至今日都记忆犹新。
月战之后的迷途之家在地表上风卷残云一扫**,那八云紫自然是春风得意如日中天,而身为炮灰被抛弃在月面上的古明地觉却是经历了人生之中最为黑暗的一段日子。
从万‘妖’坑里一路踩着支离破碎的死尸爬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跟另外一只同样侥幸苟活下来的年轻鸦天狗对上眼呢,视野里便冒出了两只踩着锃亮皮靴的月兔来,一左一右两脚便把她俩给踹回了尸坑里最为腐朽的底层,那里浸透着包括胃液血液胆汁甚至于流淌着液态脂肪的尸骨。
更多粘稠而散发着呛鼻气味的液体开始从四面八方的坑沿自上而下地灌了下来,当时的古明地觉并不知道那玩意儿究竟是什么,只是那一刻她的眼前闪过了很多,有对故土小窝的思念,有对搀和进这场侵略战争的悔恨,当然还有对那个天杀的把它们丢下殿后当炮灰的狗屎贤者总指挥的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敲骨吸髓的怨恨,不过更多的,还是对独自一人留在故乡守家的妹妹的愧疚跟担忧。
大概是妹妹孤苦一人的不堪未来迫使她这个当姐姐的压榨出了身上最后一丝力量,已经极度虚弱的古明地觉居然在这最后关头重新获得了飞行的能力,虽然并不长久,但是已足够她重新脱出天坑回到地面。
顺带一提的是当她在飞出天坑扑向地面的那一瞬,她最后侥幸似的往坑里看了一眼,随即大惊失色,因为那一只跟她一道被踹回坑底的鸦天狗居然也快重回地表了,那一幕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从坑沿倾倒而下的液体粘稠而湿滑,这让攀爬对于并没有先天肢体构造上的防滑优势的妖怪来说成为了不可能,但是那只鸦天狗真的又爬上来了,她浑身是血,手里握着两截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黑色片状物,如同尖利的刀刃一样插进月面算不上坚固的类风化岩层里,一步一坑地往上爬。
古明地觉微微眯起眼,注意到那两片状物上的惨白断茬,那是在这尸坑里再熟悉不过的东西,断骨,这个双翼在入坑之后就已废掉的年轻天狗居然在最后关头撕扯下了自己的翅膀,只为搏得最后一丝逃生的希望。
一只修长而白净的手在最后关头将脏兮兮的鸦天狗从坑沿边拉了起来,下一刻整个陨石坑里便燃起了熊熊烈火,腐朽的恶臭中又多了股半生不熟的烤肉味。
古明地觉挣扎着挪动依旧趴在地面上的残破身躯扭头环顾四周,意识到这种燃烧的坑洞并不止这一处,方圆百里之内无数浓稠的黑烟跟业火亵渎着天空。
觉妖怪跟鸦天狗几乎是同时抬起头来,见视野所及之处,有一个身材颀长的蓝发女人,穿着一袭白底红沿的羽衣,猩红的眼里映着火焰。
古明地觉知道那个女人眼里燃烧着的是什么,因为在她的眼里,在鸦天狗的眼里都有着同样的事物,只是远远不及这个蓝发女人来得狂暴汹涌。
那种东西的名字叫做仇恨。
“两位,你们知道海境么?”
这就是三人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见面。
在那之后的一千年里,射命丸文给古明地觉留下的印象不外乎是一个‘狠’字,这个女人为了复仇无所不用其极,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而至于另一个女人,那个对她们两个施以援手有过救命之恩的女人,永江衣玖。
古明地觉只是在不久之后才偶然知晓,她就是那支原本栖息于名为‘海原’水域中,在地面妖魔联军毫无征兆地降临下几乎被屠尽的龙宫使者一族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
古明地觉当时就觉得,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因为不知不觉已经升迁到相当重要的情报部门主事的她,需要学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
比如那时倾倒进陨石坑里的粘稠液体叫做汽油,这对一个活在公元七世纪的土包子妖怪来说着实是个新鲜词了,她知道,自己生存的世界已经变得截然不同了,她必须从头开始。
回忆完毕。
“因为在地底工作所以对地表一无所知么?”
朝仓理香子显然对她的这个说法并不满意,不过既然古明地觉不愿意说,那么她自然也乐于接受这个听上去不太靠得住的解释。
毕竟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看来你们地灵殿的隔音防震效果真是优良啊。”
只留下这样调侃到近似于嘲讽的话语,随后不再为此浪费时间。
“我想我之前说过,幻想乡里是没有湖的。”
“是有这么一说,”古明地觉点点头,她还记得之前提到的东西,“然后呢?”
“被这玩意儿砸出来的呗。”朝仓理香子翻了翻白眼,脚下蹬了蹬合金地板,一路轻快地走在前面,影子映衬在走廊两侧的壁上。
“前几代博丽面对的‘异变’就是这样的东西,不是兵不血刃的符卡,而是实打实的危机,这玩意儿是在百余年前大结界封闭后没过多久,第二代还是第三代博丽任职那会儿,从天上掉下来的。”
古明地觉的眉角不由得一抽。
“是的,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从天空的彼方,大结界的顶部边沿都远远无法触及的宇宙中,如同一把利剑一样插入了这片妖魔最后的庇护所里,它在坠落中所携带的动能势能让它本身就跟巨型陨石无异,那可真是灾难一样的日子,现在的雾之湖那一片地方的土壤就跟撒豆子一样被掀上了天,短短的一瞬间,幻想乡地表的构造都被这外来物给改变了”
“稍微等一下,这玩意儿坠落的时候就算再突然,也不至于本土大妖们对它束手无策吧,别的不说,迷途之家及时出手的话,要开一道隙间将它转入别的地方不是轻而易举么?”
古明地觉是知道人间之里年前那夜里,夜空中敞开的那道隙间的面积有多大的,如果仅仅是这艘星舰以舰首向下的姿态坠落的话,那么要做到这一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看样子你也不蠢。”朝仓理香子转过头来抱以赞许的视线,虽然她口头上说的话一点都让人高兴不起来就是了。
“然而事实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嗯?”
“这艘飞船是被人‘命令’坠入幻想乡大结界内的。”
“命令?你怎么会知道?”古明地觉大惊失色。
“当时我正好有幸在妖怪山方向亲眼见证了妖魔跟巫女为了保护家园所做出的努力,如你所说的那样,隙间,结界,乃至于不知道是出于哪几位魔炮好手之手的魔炮,全都齐齐亮相,声势滔天,那几乎是集合了那个时代这片土地上能够集合的一切神秘侧的力量。”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古明地觉听着她的口气就知道结果了,更何况现如今雾之湖的存在也是板板上钉的证据。
“结果还是让它落了下来了是吧?”古明地觉叹了口气。
“是的,还是落下来了,就像军刀插进了黄油或者水豆腐里一样,在接触地面之后余势未衰地继续挺进,最终停在了现如今你所看到的的这片洞窟里。”
“原来如此。”
“我的正式工作实际上也就是那时开始的,你得知道,虽然迷途之家明面上的几位非但不是文盲,反而还是在数学跟天文星象学方面有着不错造诣的角色,但是你非要逼她们几个妖怪来搞量子物理之类的玩意儿,还是太残忍了点,除开八云蓝这种本身有血肉之躯的妖怪,八云紫那种在妖怪里显得极为高端的概念或是现象所生的妖魔,在科学领域方面探究太深的话,没准儿还会危及到自身存在的稳定性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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