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七年六月,太宗因李泰编纂新书有功,为其加衔尚书令,魏王固辞。左谏议大夫禇遂良奏对,引《韩诗外传》义,认为君父子臣各有所避,太宗不听,马周进言,改封李泰权领录尚书事,在丽正殿设校书院(玄宗时在此设书院,后来称集贤校书院),诏两馆学士修著历代图书。
五月的时候,汉王李元昌暴卒于家中,太宗悼念亡弟,赦其子,削爵为侯迁别县居住。灭侯君集三族,免其妻与幼子,处斩原左右屯卫李安俨、洋州刺史赵节,驸马都尉杜荷逐放英州,期于东宫官员或流放,或罢黜。惟独右詹事于志宁受到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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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王府
“殿下,长广长公主求见。”内侍禀告道。
李治急忙放下捶丸,叫人来换了衣服,然后去见长广长公主。
“不知道姑娘远来,告罪。”李治说道。
长广长公主只接受了半礼:“为逆子所累,恬颜来打搅殿下。”
“姑娘乃是国家长姊,吾家长辈,小王乃是晚辈何来打搅一说,见外了。”李治说道。然后吩咐上茶,摆上果品等等。
长广长公主落泪道:“吾素知殿下亲亲,常以仁德闻名。今逆子附乱,本该落死,不过可怜我已是白头人,黄叶不落绿叶落,所以便托殿下进言陛下,不敢求其他,唯让其了度残生便是。”
“哎——”李治真是很不好办,面前这个姑妈也真是命苦,前夫赵慈景早早死去,只留下这么个儿子,虽然再嫁给杨师道,也不算辱没,但是偏没安生几日,这个独子就出事了。若是犯了刑事案件,那还好说,不过这个是什么啊,是政治案件,是高压线,别说他一个庶出的公主的儿子,便是皇帝的亲外甥也是照杀。如果没魏王求情,只怕太宗连自己的女婿杜荷都要杀。
“姑娘不必如此,小王可为姑娘进言,不过国家听不听,则小王也不敢保证,毕竟法度无亲啊。”李治小心地措辞。
长广长公主完全是被母性迷乱心智,若是清醒一点根本不会做这些徒劳的事。
丹霞殿
“一个国家能够允许没有法度吗?”太宗听了李治的求情后叹了口气说道。
李治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太宗在赵节被处决后,才到杨府看望了杨师道和长广长公主。长广长公主顿首拜倒。太宗拉起她来:“国家的法度不能不遵守,我实在是很对不起姐姐你啊。”
庶人承乾被幽禁在右领军营,由李大亮亲自看管。李世勣接替兵部尚书的职务,而杨师道因为处理太子案件徇私,被罢右仆射,仍领吏部尚书,不久又被降职为衔领中书令。(开元以前吏部尚书权位高过中书令和侍中,位在右仆射下)多人推测是因为其过于和潞王接近的缘故,所以被皇帝贬官。
不久传来了魏征去世的消息,皇帝为之罢朝半日,追赠为开府仪同三司,并想把他的儿子魏叔玉招为了驸马都尉。李友三被调任华州刺史,正好回京面圣。一见之下,才知道魏叔玉就是当日背柴火的少年。不过有人却报告书魏征和侯君集联系密切,肯定也参与了叛乱,皇帝从中书调看,看到魏征上书推荐侯君集的奏折,太宗很不高兴,对长孙无忌说:“魏征这个老头也太奸诈了。”因此打消了招驸马的心思。时人常认为是长孙无忌搞的鬼。
高士廉年老致仕,加开府仪同三司,不再担任左仆射,房玄龄夺情仍然出任左仆射,进散位开府仪同三司。有人进言以岑文本为右仆射,太宗笑着对大臣们说:“我现在恐怕还不能缺少这支笔,右仆射的事情太杂,他身体不好,不能让他再负重而让你们清闲了。”于是任命老宰相萧瑀为右仆射,不过却不加“执笔”。明眼人都清楚,老萧不过是个空头宰相,按时上班读读报纸喝喝茶而已,好在老萧是个信佛的人,花开见我,也不计较,当花瓶就当花瓶。
不过很多人都没注意到一道诏书,潞王李治被任命为国史馆监修使,虽然是个空名头,实际上是以前这个职务是房玄龄挂的。
国史馆当时属于门下省的一个机构,没有单独的人员,全部成员都是别的官员兼任,算来算去连杂工也不过二十个人。
李治的车马转过南薰门折北行,中书、门下二省在尚书省北边,所以又称北省或者北宫,靠近皇帝的居所,由此可见其地位。
李治下了车,看到一个青衣服官员转身出来,却是个干巴老头,这人一见李治急忙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拜倒:“臣,给事中许敬宗拜见潞王殿下,殿下千秋。”
李治让仆人把他扶起来,笑呵呵地上去拉着他的手臂轻轻摇晃:“大家常在我耳朵边说起许翁,便是四哥也不住地夸赞许翁的文才啊。”
许敬宗颇为得意,哪里知道李治心里把他鄙视了一次又一次。史载许敬宗有才无德,贪财怕死,善于舞文弄墨揣测上意投机钻营。在政治清明的贞观朝,他混得就不怎么开心。当年同样在李密手下当管记,魏老头虽然归了西,但是却获得了非常的荣宠,早在贞观六年的时候以秘书监“参预政事”实际上已经到了“副宰相”的级别,而他老人家一直是雷打不动,还是六品的弘文馆直学士。好不容易混到了贞观十三年出来补缺外放,哪里知道在参加皇后葬礼的时候,许老头看到率更令欧阳询那副尊容,他尖酸刻薄的毛病就犯了,居然大声笑场。这下必须弹劾人才能往上爬的御史可逮着机会了,上书弹劾他违背礼仪,丧失了一个作为公务员的基本形象,损坏了政府形象,而且对皇后也是不尊重。刚死了老婆的皇帝正不爽,把他一纸诏书降到了门下省。墙倒大家推,刚好邓世隆去世,把他弄到国史馆去修国史。
当然许敬宗在官场混得不好还跟一个人有关系,那就是封伦,封德彝。当时封德彝是左仆射,宰相,根本没考虑许老头这个“社科院”小小官的感受,大谈特谈革命经历地时候忽然说起了老许的一件糗事。当年宇文化及发动江都事变的时候,杀死那些不肯屈服他的前隋大臣,当要杀虞世基的时候,作为弟弟的虞世南不顾危险为自己的大哥求情代死。而在杀许善心的时候,作为许善心的儿子,许敬宗不但没有老爸视死如归的气概,而是慌乱失措,手脚乱动,估计可能还有抱宇文化及大腿的表演,乞求放过自己。这话从德高望重的、江都事变的亲历者之一封宰相的嘴巴里说出来,那更具有可信度。而且更要命的是每当有人要提名老许出任职务,封老头就要把这段“光荣历史”拿出来晒一晒,好在这个死老头很早就挂了,不过影响是很坏的,当时的士大夫都不怎么看得起许敬宗,所以更谈不上推荐他。
许敬宗忙为李治让路并自动担当向导。
老实说国史馆这个半冷不热的清水衙门也有一些危险性,熟悉北朝历史的人都清楚北魏崔浩案。虽然说崔浩是三朝元老,谋功巨大,但是他不过一条狗而已,得罪了整个鲜卑武士集团,下场也是悲惨的。何况他自己也不检点,经常仗着自己汉语说得好,把那些汉语水平还不怎么地的鲜卑文官大肆挖苦,更别说大字不认识一个鲜卑武士们了,肯定是狠狠地挖苦一番。
作为监修国史,主要是把握政治方向,其实未必要自己动手来做。目前国史馆是编修《高祖实录》,这段国史编写的最大阻碍和最大的危险那就是“玄武门事变”,这段历史要是稍微出点问题,那肯定是要让龙颜大怒的事情。而且也关系到贞观朝廷的合法性这个根本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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