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什么‘同意的话就先扣下了’！谁要是同意这馊主意，就准备过年的时候被帝国一万多大小官员们诅咒到死罢。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一向与人为善的罗布达莫斯首相此时不得不站出来了。虽然他心里那个埋怨，那么恼火啊。谈军事方面的事，怎么绕来绕去，绕到大伙儿的薪水上了。又不是人人都是杜法拉家那样拥地数千亩的大地主，不在乎帝国政府发的那点小钱的。
未发声前，他先咳嗽了一声。“杜法拉阁下，能为帝国安危贡献一份微薄之力，实乃吾等同僚、官宦小吏之荣幸。不过，吾等与国同休之勋贵不论。是否先将其辛劳所得下发，再由彼等自愿上缴，更为彰显彼无爵官员之觉悟？否则，免不得会有些克扣盘剥的苟詈。”
老首相的一句话，顿时引得其他的官员连连点头，纷纷表示赞同。什么叫有理有利有节？这就是！就算帝国危亡飘摇，也不至于在乎那么十几、二十万罢。你杜法拉硬要这笔钱，行！先发下来，然后大家自愿报效国家，也不留给你在皇帝面前买人情。至于那些依赖微薄薪水度日的官吏愿不愿意上缴，上缴多少，就不是你能控制的了。更赖不到我们头上。到时候，恐怕皇帝也不会斤斤计较罢。
杜法拉那个恨啊！
他把话题引到年末的底薪上，目的不是要赖帝国官员们的钱。而是一方面表达国库空虚的现状，另一方面也是要找人帮腔，让皇帝打消紧急征兵的计划。没想到这群老狐狸不但不上当，不帮忙，还借机把他给抛到了帝国上万官吏的对立面。这是要干嘛？想把我整下台吗？他这一急，索性就不留余地了。
“首相之议谬矣。彼等小吏，哪里懂得国家存亡之大义。亡灵族是什么？帝国及所有生者的大敌。要是被它们攻打进来，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精灵或人类，都逃不得身死族灭的下场。如今尤发索防线危急，前方将士枕戈而眠，我们又哪里有那闲工夫发了钱后再号召收回来的！岂不是白白增加一番周折，又多争议。我提议，不但今年的薪水不发了，明年也预订扣下三个月的。省下的钱，重新召集第七和第十一两个军团，年后救援阿蔢达尼亚。帝国政府中，若是有人不满意、不服气，就将其派发前线以充军用。”
嘶！够狠。新任财政部主官这是要破罐子破摔，彻底抱紧皇帝陛下的大腿啊。场上局面再次扭转，没有人敢依附罗布达莫斯首相的建议了。首相六十多岁的人了，和皇帝关系又好，谁都不会真把他推到阿蔢达尼亚去的。可其他人自斟没那么好的圣眷，出头反对杜法拉的话，被发配军前效力的风险还是蛮大的。
努若五世有些哭笑不得。谈来谈去，不过是扣出来不到二十万帝国金龙，还是从帝国文职官员的嘴里抢食。真要同意，他在历史上的名声可就彻底臭掉了。杜法拉一脸国事为重，不惜破家襄助的绝然毅然，却也不好驳他的面子。“诸位的意思，我都已领会了。”他略带平淡地笑了笑。“总之，帝国诸军实力尚在，只是3282年的大战后尚待休整。人类毕竟不比亡灵，不可能连年不休地作战。但亡灵此次入侵，恰逢其击败兽人一族后凶气正炽。阿蔢达尼亚总督也报信来，提及尤发索关隘所受压力日增。诸位切不可心存侥幸，或听之任之。”
皇帝转向他最信任的将军。“萨克撒－贡多斯，即日起立刻召集七、第十一军团的老兵，装备整训后，最晚明年二月内必须出发，增援雷棣－巴莫。”
军方背景的摄政微微颌首。现在是十二月，明年二月出发，二月末才能投入作战。希望雷棣－巴莫在这近三个月的时间内能撑住罢。
皇帝又语气严厉地向其他官员提出要求。“武备、军费、军团召集的补偿，这些各部务必尽心竭力地供给，万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诿拖延。”见杜法拉似乎有话要说，他立刻补上一句。“贵族、军团、官吏，帝国稳定之根基，万万不得厚此薄彼。”
杜法拉表面上不情愿，其实心里反而松了口气。既然皇帝有这句话，他就没必要急切间将国库中本已不多的积余投入北部战线这个无底洞里了。扣下官员的年薪充作军费这事，在场的人精们自然都当成从未提起过。至于事后是否有人泄露消息以借此攻击杜法拉，他倒没什么担心的。财政部不但掌握着各位官员自己的小钱袋子，还掌控着各部年度开销的大钱袋子。谁敢拿八字没一撇的闲话当成攻击政敌的依据，谁就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杜法拉虽说不怎么指挥得动手下的骄兵悍将，身为财政部主官的决定权倒是控制得牢牢的。就你后台硬算不得不批，拖你几个月就如闲庭漫步一样。
群议的结果不尽如人意，那是皇帝和雷棣－巴莫总督要头痛的事。散会后，一干人等该干什么还都干什么去了。不过，对于帝国政治架构的高层，却不会那么容易就此了事。即便主要是军方的责任，但并不妨碍其他势力从中牟利。没错，就是牟利。战争，向来是最为危险却也是最为赚钱的一门生意。毫不奇怪，当晚枸纳－乌代尔（JunaUdair）摄政召集了一次秘密会议，其中就包括当日同在议事厅的克里斯－梅尔（KrisMayer）摄政，杜法拉度支大臣，以及……仪礼部主官乔安娜。
枸纳摄政先向乔安娜致谢。“尊敬的女士，您的建议对我们的朋友杜法拉来说，可谓天籁铃音啊。要不然，他今天可没那么容易过关。”
对柯纳的恭维，乔安娜并不怎么领情。“这不过是笔交易而已。而且，从今往后我都不希望遇到类似匆匆忙忙而又缺乏选择项的请托。若是再有下一次的话，恐怕会严重损害到你我双方的合作关系。”
枸纳向杜法拉使了个眼色，杜法拉心领神会地凑了过去。“乔安娜阁下，这次是我给贵方添了麻烦。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请放心，今后仪礼部的批条，我的财政部必定放在第一位解决。”
乔安娜脸色稍晴。她的眼珠一转，颇有点嗔怪地说：“我可是冒着得罪皇帝最亲近的权臣萨克撒－贡多斯的风险帮的忙，难道就只值这点好处？”
枸纳笑道：“当然不止这些。我们安排的这出戏，其实有三个好处。”
“哦！”乔安娜换上了一幅娇媚的笑容，眼神中闪烁着之前议事时所没有的精干。“让我猜猜。第一个，当然是帮助杜法拉阁下度过这个难关，把麻烦推回到那些武夫的头上。另一个，则是打击驻帕加的第六军团军团长克拉维约（Cvijo）在皇帝陛下心目中的印象。第三个嘛……，呵呵呵呵，我倒是想不出来了。”
杜法拉看着这年纪已算得上半老徐娘却依旧保养得极佳的西瑟利亚女人娇笑中摇曳的腰肢，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液。
枸纳摄政竖起了大拇指。“西瑟利亚女子的精明睿智，我算是领教了。坎布拉（Cabral）家族没有出一位皇后，还真是皇室的一大遗憾啊！”
坎布拉是乔安娜所属的家族，也是她的家族所控制的领国之名。坎布拉家族的声名虽然比不上等出过帝国王妃、皇后的娜葛蒲家或帕拉萨家，但也绝非西瑟利亚权力版图上可以忽视的小家族。要说坎布拉没有与皇室联姻的打算，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是酸的自嘲。至少乔安娜放弃家族领地的继承权，委身于曼卡斯城十数年如一日地钻营于官场，就不是个人兴趣爱好或事业心那么简单。少不了有为了自己或她的弟弟们的后代打前站的考虑。
然而，枸纳的话却似乎触到了乔安娜的痛处。她皱着眉头，语气沉缓地回应道：“进入皇室，期待着有朝一日能登上母仪天下的位置，就是那么光彩的一件事吗？看看舍尔家的珊德拉，哦，还有阿尔娃，真让人怀疑如此付出是不是值得了。”
枸纳略有些尴尬地叹了口气。要说舍尔家的遭遇，多少与他们这帮人还有些干系。至少也是个明明知道而不作为的罪名。想当初，他和老梅尔可是狠狠嘲笑了一番丢人又丢脸的舍尔一家呢。但他绝不会傻到向预期中的新盟友透露这事的根底的地步。“这都要怪皮亚斯王子和他那个佞童朋友。哎，希望珊德拉能想开些。”
一年多了，霜月事变的根由，他们这些权力金字塔定点的人就算之前不知情的，现在也弄清楚了七七八八。只是争风吃醋，竟然能弄成偌大一场政变，实在让人措手不及。就连柯纳－乌代尔，最初也仅仅是考虑过借机搞臭皮亚斯的名声，进而帮助迦拉德在努若五世那里获得好感。事后，他还为此后悔过好一段时间——要是早知道缇波利欧－莫奈斯（TiberioMonays）那看着没卵子的行事如此凶猛，未尝不可以暗中助其一臂之力。要知道，他的手下距离杀死皇帝只剩下一步之遥了。真要成事了，皇帝已死，再妥妥地给皮亚斯王子栽上一个弑父的罪名，迦拉德不就可以顺顺当当地登基了嘛。天上掉金币的好事啊！
一旁小口啜饮着温热甜酒的梅尔摄政一眼看穿了枸纳的心思，不禁暗自冷笑。若不是他从伊姬斯找来了奴隶杀手的训练师，缇波利欧不可能做到这地步。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让希斯塔斯普斯又逃过一劫。也好，现在他们父子相疑，反而更增添报复的乐趣。
三个人各有心思，反而是心情轻松的杜法拉注意力依旧在对话上。“第三个…..，如果我没猜错，是在迦拉德王子身上。”
枸纳此时也回过神来，对着杜法拉哈哈哈大笑。“果然还是我们的钱袋子最精明。没错，迦德拉王子诚心笼络那些兽人，目前已有些很大的进展。只是兽人喜肉食，单靠西瑟利亚却是供应不起。干掉贪得无厌的克拉维约，我们才好用帕加的牲畜收买兽人族作为己方的助力啊。”
“收买。”梅尔晃动着食指啧啧地指摘。“不要用这么庸俗的词来形容一件即将决定帝国未来走向的协议。”
“我的错，我的错。”枸纳半真半假地笑道。“用肉而不是黄金就能使强悍的兽人倾向于我们，还真是一比合算的政治交易啊。为了这个，也值得为我们的迦德拉王子干上一杯。”
乔安娜举起手里的酒杯。“还要算上我们西瑟利亚的土地。”
“莫顿－卡赞(Modon
Kezen)领吗？”柯纳晃动着杯中的残液。“我记得这个家族早就绝嗣了罢。”
“那也是西瑟利亚的组成部分。要让兽人族定居在莫顿－卡赞的土地上，就必须算上我们一份。”
杜法拉连忙撮合道：“当然，当然。我们今天聚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吗？”
一旁的梅尔却垂着眼，一边盯着酒杯上幻变的光线，一边说：“坎布拉家族能代表西瑟利亚吗？或者应该说，坎布拉家和舍尔家能代表西瑟利亚吗？”
乔安娜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梅尔摄政，你这是什么意思。”
梅尔笑了笑，没有回答。
枸纳替老朋友解释道：“没什么。卡利达德拉贡帝国可以说是阿蔢达尼亚军事贵族与西瑟利亚地方领主携手的二元政治体系。阿蔢达尼亚人征服了米索美娅，西瑟利亚则掌握与伊姬斯建立联系的主要通道。我们米索美娅的势力在其中至多不过是三流角色，也就是比浑身羊骚味的帕加高那么一点点罢。可是半年前，却是你们主动找上门来表示愿意合作。诚惶诚恐之外，我们自然是要做一番调查的。”
乔安娜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哦！有结果吗？”
“呵呵，多亏了梅尔摄政的路子我们才弄明白，原来乔安娜－坎布拉的弟弟，娶的竟然是西蒙－舍尔（SymeonSher）的妻子露西－迪比（Lucyduby）的侄女。西瑟利亚领主圈子的关系网还真是复杂啊！如此一来，相互扶持以抵御皇帝陛下对政界的清洗的借口，就不那么让人信服了。”
乔安娜晒笑道：“那又如何！舍尔家族三代之内，还有和哈特霞－帕拉萨家族的亲戚联姻的呢。”
“是啊！若非如此，珊德拉－舍尔又怎么会入了哈特霞－帕拉萨皇后的眼，成了皇长子妃呢。有这层关系在，难怪乔安娜女士会担心被皇帝陛下当成是皇后派系加以打压。”
乔安娜知道柯纳说的是反话，只是微微冷笑。
杜法拉识趣地凑上来捧哏：“柯纳阁下，您这就说得不对了。乔安娜女士不是与哈特霞－帕拉萨皇后、皮亚斯王子交好，而是关联到珊德拉－舍尔皇长子妃。英明神武的努若五世陛下不会连这都分不清楚罢。”
明明没必要担心被波及的，却以抱团取暖的理由寻求联盟。数个时辰前，还切切实实地帮了一把忙。其中的缘由，倒是有些耐人寻味喽。说不好听的，这直接关系到双方合作的基础。
看这三个人一搭一档的，显然早就有准备。这算什么，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乔安娜的脸上忽青忽绿，显然是动了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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