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谈笑之间并无忌惮，又站在秦震附近，因而他看得极为清晰。
姓刘的公子二十二三的年纪，身材修长，蜂腰猿臂，剑眉星目，方额阔颐，唇鼻圆润，面泛潮红，一副富贵之象；另一名姓岑的公子年岁稍幼，也是个眉清目秀、面容白皙的俊哥儿，只是鼻翼两侧点缀着几颗微白的青春痘，显示着他仍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君。
“唔？”刘公子忽然侧过身子，有意看了秦震一眼。
秦震不禁讶然：自己只是扫了他们两眼，对方就有所感应，恐怕在武道上也颇有心得。
他索性上前一步，向他们二人拱了拱手：“振威军副旅长秦震，打扰两位公子了。”
刘公子眉头微微一挑，掬手还礼：“秦副旅长有礼，在下南阳刘君玉。”
“君子温润如玉，当真人如其名、儒雅非凡。”秦震随口称赞了他一声，又看向另一人，“阁下亦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不知能否请问姓名？”
岑公子本来对他打断自己谈话有些不爽，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听到秦震两句马屁后也不得不并手一礼：“在下扶风岑啸风，秦副旅长有礼。”
“秦某非是有意窥听两位公子谈话，实是二位风采照人，惹人注目，不经意间听了几句，如有冒犯，还请见谅。”秦震一脸诚恳。
刘君玉笑着点头：“本就是外出游学，言谈本不避讳，何况秦副旅长是同行之人，岂有冒犯之说？”
“公子大度，佩服，”秦震终于将话题转回，“方才听两位公子谈及科考，秦某是个粗鄙武人，对于这些都不甚了了，两位公子胸有丘壑，定然熟悉本朝制度，可否指教一二？”
刘君玉看了看他，露出了恍然的神色：“秦副旅长莫非想问……武考之事？”
秦震佯作讶然，连忙应是：“刘公子果然洞察人心。”
“家父正是此次科举的主事人之一，你问我们却是问对了人。”不甘被人忽视的岑啸风咳嗽了一声。
“啊，失敬失敬！愿闻其详。”秦震确实没有料到，这名年轻气盛的公子哥后台竟然不软。
“自太祖皇帝建国以来，便创建了这科考制度，开国之处因太祖兵锋势如破竹，疆域扩张极快，地方官员缺口甚多，故而每年都要开科取士，及至后来，天下太平已久，便改为三年一考。”岑啸风娓娓道来，他似是知道秦震的疑问，接着又道，“去年的科考是为了填补六年大战后凉、并二州官员的空缺才特意举行的，只在司隶、兖、豫三州中招考，规模比往届小得多，录考者也不过百余人。”
“岑公子如数家珍，秦某受教了，”秦震终于对科考有了最基本的认识，“却不知道这武考与一般的士人科考有何不同？”
岑啸风嘴角微微上扬：“科举向来分文武二科，自是取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不可偏废之意，许多寒门子弟也通过武考进入军方，建功立业从而出人头地，不过，武考毕竟只是下道，我等研读经典十余载，当然要走文考之路。”
秦震咧了咧嘴，心中暗骂了一声：这家伙真不会聊天！
刘君玉微笑道：“自太祖皇帝初创科考以来，这科考的形式便未曾大改过，不论文考或是武考，都分为文、武两科，文科便是阅卷策对，武科便是校场考量，只是各有侧重而已。秦副旅长，莫非有意参加？”
“秦某胸无点墨，恐怕进不得朝廷的眼界……”秦震虽然心中一热，但却有自知之明——若是只有武科一门，他自信凭着自身武艺，未必就不能取个名次，但对于文科……他自知对古文的认知仅限于中学教材的数十篇文章，经过大学以后近十年时间的消磨，早已忘得七七八八，根本不堪一战，何况……谁知道这个架空朝代里会不会对那些本就晦涩难懂的经典再做出什么解读和衍生？！
“这也未必，”刘君玉摇了摇头，“武考之中的文科其实简单得很，全都是闭着眼睛都能回答的题目，对于真正需要静心研习的经典几乎没有涉及，我和秦副旅长交谈虽然不多，却也感觉得到阁下并非一般粗人，只要钻研一番历年武考的题目，未必不能过关。”
秦震吓了一跳：历年的题目？
这个时代难道也有五年真题三年模拟之类的出版物？
“不过……今年科考已在眼前，报名已经截止，阁下是赶不及了吧。”岑啸风看着他说道，目光微微闪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何况……要参加全国科考，首先要拿到五月时州考合格的文书才有资格啊……”
“是这样啊……”秦震心中的念头终于凉了下去，他诚恳地抱拳，朝两名年轻的公子道谢，“今日得与两位公子交谈，秦某受益匪浅，实在是秦某之幸。在此预祝两位公子科考高中、金榜题名。”
刘君玉和岑啸风连忙拱手还礼：“承蒙阁下吉言，也祝阁下军旅通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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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结束了任务返回大营之后，徐小虎在向秦震单独汇报工作时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这两日听那些学子说了，今年的科考恐怕会是录取人数会是多年来最多的一次。”
秦震奇道：“这是为何？去年不是刚招了一批么？”
徐小虎一边回忆一边答道“前几年因为战乱，科考足足停了六年，去年虽是匆匆招录了百余人，却远远无法补上官员的空缺，因此今年这次科考应该会简单得多……”
秦震叹了口气：“可惜时间太晚，不然我也不妨报名试上一试。”
“应该还有机会吧。”徐小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我没有参加州考啊……”秦震摇了摇头。
徐小虎迟疑了片刻，又道：“听说各部院和各州的长官，手里都有推荐士子参加科考的特权，老大你不是对都察院阴院长有恩情么……”
秦震愣了半晌，心头那股摇摇欲灭的火苗忽然又迎风暴燃起来。
他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来考虑这件事情。
自己如今已经是副旅长，按照自己的资历和背景，八百石俸禄的营长已经是上限，而且那也是多年以后的事情：因为他心里清楚，与皇帝毫无关系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坐到谢彪的位置上，甚至连郭怒的位置都坐不上——他前两天才知道，振威军中的五个营长全部都是开国侯爵的后代！
自己拿什么跟他们相比？！
如果自己只能敢一辈子的旅长，那不如试一试这次科考。
毕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自己虽然对阴家有救命之恩，但也不能太过贪得无厌，只要一次推荐考试的机会，对于阴晨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秦震攥了攥拳头，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要去求那条他刚刚才抱住裤边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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