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存疑惑,但秦震什么都没有说,只再一次拍了拍马亢的肩膀,重新闭上了眼睛。
很显然,这位与他朝夕相处的兄弟虽然被自己套出了许多的信息,但还有更多的秘密自己还未知晓。
而秦震并不打算知道别人深藏在内心的秘密。
他将脑袋缩进被中,强迫自己进入了睡梦之中。
一觉醒来,身边早已没了人影,床榻上只微微残留着些许的余温。
秦震翻身下床,伸手推开了木窗,刚好看到正在练习刀术的马亢。
此时已是初冬十月,三辅的天气已称不上温暖,但马亢的额头上已是亮晶晶一片汗渍,口鼻周围甚至隐隐腾起了一片雾气。
因巡视而经过的排长李小明笑着说道:“小马,训练虽是好事,却不要因此而精疲力竭耽误了今天的行军呵。”
“是。”马亢垂下了佩刀,低头应了一声。
他性格略显怪癖冷漠,平日就不喜欢与旁人凑在一起——除了死皮赖脸撵着不走的秦震——素来话语不多,就算是对于长官的夸奖,也只是不咸不淡地低头答应,因而在王超、李小明、楚军等人看来,他着实不如马屁信手拈来的秦震乖巧,在军中同袍中的人缘更是远不如胸中虽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但腹中却装了半肚子人人喜闻乐见的荤段子的秦震。
李小明只是微微笑了一声,便带着巡营的军士们离开。
这一路他们没有紧贴着汧(音“千”)水、渭水向东,而是稍稍与河道保持了数十里的距离,虽然走的也是官道,但相对隐蔽得多,一路行来,也没有看到太多的路人。
这是返回的第四天,近三百名人从雍县离开,缓缓沿着岐山山脉的南麓向下一个县城郿县行进。
秦震虽然对于囚犯的身份略有好奇,但楚军已经再三严明了纪律,为了防止士兵与囚犯交谈,便亲自用纱布堵上了他的嘴巴,囚车周围更是全天候十二个时辰都有楚军的亲兵严守,所以他非常明智地不再提起这个念头。
郿县距离雍县大约有一百二十里的路程,以他们的行军速度,一天之内是不可能赶到了,所以这一天的目的地只是七十里外的岐山乡。
在行进了大半天之后,楚军示意部队停下脚步,稍作休息。
除了负责警戒的士兵,其余人都是长长舒了口气,而后纷纷坐倒在地,从行囊中取出之前在雍县取得的面饼和干肉,抓紧时间咀嚼了起来。
早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的秦震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片面饼,又喝了半袋子的清水,这才感到腹中稍稍充实了一些,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脚下开满了金黄的菊花,他收起了手中的牛皮水袋,怔怔地放眼向远处望去。
只见方圆十余里,不,甚至数十里之内,所见之处皆是黄灿灿的一片,满山遍野之上,到处开满了灿烂的秋菊,午后的清风徐徐吹去,巨大的菊花花海随之摇曳起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掌轻轻在天地间拂过,伴随着鼻尖清晰可闻的淡淡花叶香气,从未领会过这个时代自然之美的秦震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
“喂喂喂。”马亢看他一脸痴呆的模样,忍不住出声喊了出来。
秦震恍然若醒:“怎么?”
马亢抬了抬下巴:“你一个大老爷们,能不能别拿着一朵野菊花发痴啊?”
他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朵鲜艳怒放的菊花。
这朵秋菊的花叶在风中微微颤着,仿佛感受到了这深秋的寒意。
他忍不住凑上去深深嗅了嗅,整个人似乎都为之清爽。
冷眼旁观的马亢却忽然觉得浑身上下一阵恶寒,双臂之上更是生出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王超笑了笑:“这里是楚旅长的老家,名字叫做召公镇,因为村民喜欢种植各种菊花,因此也被叫做菊花村,每年五到十月,夏菊、秋菊依次开放,倒也算得上三辅地区的一处名胜。”
秦震微微点了点头,将手中这支菊花重新插进了草丛。
“不小心把你拔了出来……”他喃喃着嘟囔了一句。
手指不经意碰到了松软的泥土,指肚忽然轻轻一颤。
秦震浑身一震,急忙伏下身子将耳朵贴上了地面——这是他在新兵营里学到的探敌之法,可以凭借地面的颤抖推算出敌军的人数、距离,以及是否有战马。
笃!笃!咚!咚!
整个地面都在发出沉闷的颤响,草丛里的泥土仿佛都要跳起。
他豁然直起了身子,提声大吼:“王队长!楚旅长!有骑兵大队!距离不超过十里!”
周围的新兵们无不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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