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栋县长离开指挥部,直奔县委大楼找陈为斌书记。
政法委书记张浩正在陈为斌书记办公室里,见梁栋县长突然到来,既感意外又觉得有点尴尬,毕竟梁栋与陈为斌不和,今天上午又是审计局开赴指挥部审计的敏感时间,而自己这样呆在陈为斌办公室里与他密谈,这极有可能被梁栋误会而把自己划入陈为斌阵营,可是自己本意却是想游离于他们二位之外,当个隔岸观火的看客。
梁栋如入无人之境般径直走向陈为斌办公室接待区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陈为斌与张浩对视一眼,便起身移步走向接待区,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张浩见梁栋对自己视而不见,更是尴尬,连忙站起想告辞走开,不料却被梁栋挽留下来,他只好讪讪地在他们二位对面的长沙发上坐下。
陈为斌没去看梁栋,掏出烟自抽,说道:“县长有急事?”
梁栋抽搐一下左嘴角,目视对面而坐的张浩,回应道:“可能要请老张出马……”
陈为斌微蹙眉头,也看向张浩,满脸的疑惑。
“梁县长你也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张浩呵呵笑着说道,“你都没办法了,我怎么……”
“你别推!”梁栋斜蔑张浩一眼,“蔗州镇征地拆迁举步维艰啦,你老张作为蔗州的地头蛇,不能坐视不管吧?再说,叶达官还是你的乘龙快婿,你也有责任帮他一下,不是吗?”
陈为斌没有想到梁栋不提今早审计收费站的事情而是提到蔗洲境内修路拆迁的事情,这倒让他感到意外而且轻松,便支持梁栋,附和道:“老张啊,县长说得没错,你该为自己的家乡建设多出力呀……”
“哎呀,两位领导啊……这样吧,既然你们信任我张浩,我张浩的性格你们也知道,绝不是见难推诿的人,我私底下自会帮忙去做群众工作的……”张浩狡黠道,脸上尽是笑容。
“不是私底下帮忙的问题,”梁栋盯视着张浩,随后把目光转向陈为斌,“我想增补老张为指挥部副总,专门负责蔗州镇境内这路段的建设……”
“那可不行、那可不行!”张浩假惺惺地推辞道,“专门负责,我是负责不起来的。我可以尽我所能协助梁县长你做一些工作……”
“就这样定了,老张你也不要推辞了!”陈为斌甚是慰藉,笑着总结道,“你的职责当然是协助县长抓好蔗洲镇这段路的修建工作咯……”
“据反映,沙坪镇在前一阵子的动迁安置工作中,个别镇村干部手脚不干净,吃、拿、卡、要,乱了规矩,虽然动迁已经完成了,然而却给蔗州镇的动迁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我看还是让纪委去查一查。”梁栋说出此行的第二个目的后,特意留意陈为斌面部上的表情。
“影响确实恶劣,不查的话,估计蔗州镇的拆迁搞不下去……”张浩想到叶达官的前程,也附和着梁县长说道,“据我了解,前一阵子蔗州镇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之所以到现在没有进度,就是因为沙坪镇下边拆迁安置没有严格按照县里的标准做,蔗州的被拆迁群众当然也想多弄点补偿费,按照我们当地的说法,那叫做‘喝酒凭隔壁桌’,你沙坪镇这样做我蔗州镇也这样做!这太不应该了!我同意梁县长的意见,要狠狠查一查!”
陈为斌哎呀直叹气,他对梁栋所说的早有所闻了,只是担心拔出萝卜带出泥,担心沙坪镇镇长刘代秉那小子会被牵连。此时,梁栋要求要查,这可以理解,毕竟自己叫审计局去审计属于他的地盘,梁栋他这是以牙还牙呀。但是,这张浩也跟着起哄,委实让他感到意外。
“路还没有修成,难道会倒下一批干部?”陈为斌自言自语道,“自作孽不可活,——查!”说罢,他抬眼看向梁栋,随后看向张浩。
梁栋见目的达到,起身便走。
张浩也尾随离开。
陈为斌独自坐在沙发上目送他们二位的背影,待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他蹙眉站起,在办公室内度来度去。
“查!”他嘴里挤出这么一个字,脑海里想到的是收费站的审计的事情,他走回办公桌前,提起话筒,拨打着审计局局长陈香火的大哥大:“老陈,下面怎么样?”
“报告陈书记,还在进行中,待有结果我马上第一时间向您汇报。”听筒里传过来陈香火沙哑的声音。
“跟底下人交代:要认真负责!”陈为斌几乎是把话筒摔回座机,心里骂道你这狡猾的陈香火竟然跟我陈为斌打埋伏啊,现在都快十一点了还没有结果?那么难审吗?就两三月的账目能有多少?
他颓然坐下,仰靠在办公椅上,怒而腹语道:“没一个得力的!”随即,他脑海里浮现出杨墨斗那双星眼和那张刚毅的四方脸。
午饭时间临近,杨墨斗肚里饿得咕咕叫。牛深耕听了后,讥笑道:“收费站的食堂可能对你关闭了。走,去外边吃,——榕树下那间破店味道不错。”
榕树下那间破饭店位于福田村村口,是“螃蟹”的哥嫂针对高尔夫球场建设工地上百来号工人而开的,这还是杨墨斗提议“螃蟹”去开而“螃蟹”却让他的哥嫂来开的。
“是哦,米饭蒸得特别好,”杨墨斗点头赞同,“鹰鹰也爱吃那里的米饭……”
“我的宝贝女儿也吃过?”牛深耕惊疑道,但是却满心喜悦,“我叫司机把她接下来一起吃……”说罢,便抓起大哥大要拨打牛鹰办公室的电话。
“哎呀,别打了。鹰鹰需要的是午休!”杨墨斗想起昨夜与牛鹰酣战之后她疲惫不堪的情形,立马阻止道。
“吃顿饭影响不了她午休的,”牛深耕并不理解杨墨斗的怜香惜玉,见杨墨斗脸上红云一掠而过,蓦地记起昨夜在他门外听到的话,进而也猜测出杨墨斗是在怜惜自己的宝贝女儿,急忙改口道:“听贤婿的,改天再叫她来就是了。走,我们速战速决。”
当牛深耕和杨墨斗这两个准翁婿在那间破饭店吃罢午饭回指挥部杨墨斗的办公室喝茶聊天的时候,张浩和叶达官这两个翁婿早也吃罢午饭坐在自家一楼书房里密谋着如何借助蔗洲镇辖区内的旧城改造并修路这一项目来发财的事宜。
张浩和叶达官密谋的结果是:蔗洲镇境内的旧城改造兼修路项目,邀请旅居星国的张浩的表哥刘可潭回国向县政府捐赠300万元,作为支持修建蔗金路,然后再向县政府提出要购买新修建的半公里街道两边的300亩土地,其土地价格比照目前外商来县城投资办厂的地价,每亩一万元。
“爸,您说刘可潭表伯会回来吗?”叶达官问道。
“你说呢?”张浩蹙眉,不耐烦地回答道,“他是商人,能赚大钱的事,他能不回来?!——他同意回来投资。”
看着岳父看向自己的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叶达官自觉羞愧,自责怎么不好好开动脑筋想问题。同时,甚是惊诧于岳父竟然已经跟刘可潭商量好了。
“虽然捐款三百万,数目惊人,但是,拿去三百亩平均一下,也无非每亩加一万元,”张浩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也就是说,刘可潭捐款300万元之后去拿县城街道两旁的土地,每亩只要二万元价格……”
叶达官在自己的大腿上擂一拳,恍然大悟道:“等于县政府为他修一条崭新的街道,而目前县城旧街道一间二十平米左右的店面就可以卖它三四万。表伯的沿街半公里300亩土地少说也可以搞它200间店面,每间3万算,就值600万,够抵成本了……要是拿去建商品房卖,啧啧,赚死了……”
张浩根本没去看叶达官那财迷的神态,他正寻思着梁栋县长会不会答应自己这一方案。也在这时,叶达官也想到了这个关键的问题,为了表现自己肯动脑筋,炫耀自己远见卓识,急不可耐地冲口问道:“爸,要是县里不会同意咱们的方案呢?”
“他们俩咬上了。陈为斌派审计局去审收费站——梁栋的钱包,”张浩寻思后,自信地说道,“梁栋呢,岂肯乖乖就范?他来个回马枪,杀向沙坪镇,目标直指刘代秉,陈为斌不得不妥协的,不然就是鱼死网破……”
陈为斌和梁栋掐上了,跟他们同意不同意刘可潭回国投资有什么必然联系?叶达官一时想不过来,蹙眉犯疑。
张浩摇头,嘲讽道:“亏你还是大学生!”说罢,盯视着叶达官良久,见他窘迫异常,想他肯定弄不明白了,自己心里倒有些得意,便不无炫耀地说道:“三国的刘备是怎么诈取荆州的?——刘备可真是个浑水摸鱼的高手啊!达官啊,‘三国演义’要多看几遍,里边谋略很多,官场上用得着……”
《三国演义》这部,叶达官看了不下五遍,谋略懂得不少,但仅仅限于理论层面,至于如何应用于官场这一实践层面委实做得太不够。此时经岳父点拨,顿时茅塞顿开,他几乎手舞足蹈:“哦!趁陈为斌书记和梁县长厮杀的时候,川坪县这口池塘浑浊,鱼儿昏花了眼睛,四处逃窜,这时我们眼疾手快,不失时机地捕捉……”
看着叶达官那得意忘形的样子,而且还没有深刻领悟到“浑水摸鱼”的神韵,张浩几乎斥责道:“不是什么鱼都可以摸的!要是摸起来的鱼会咬手怎么办?!”说罢,站起,径直拾阶而上,到二楼卧室午休去了。
叶达官傻愣愣地望向岳父走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随后,挠头反问道:“鱼也会咬手?”
蓦地,他自言自语道:“对呀,要是摸到鲨鱼可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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