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隐忍着、低声啜泣的他,忽然破罐破摔般嚎啕大哭起来。
苏木兮忍不住叹息,这孩子在那地方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她开着车,一直没有机会看清他的样子,时斐却知道,他瘦了很多,手和脸上都有伤,不知道还有多少伤在身体上。
冯离哭累了,用袖子抹脸擦泪。
时斐递了纸巾给他,“我们去见过你父母,他们不同意把你接出来,我们才决定把你偷出来。
你觉得怎么样?”
冯离接过纸巾,狠狠擤了个大鼻涕:“不能更棒了!再待下去我会疯的。”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直接和我们走,还是回家看看。”
“我不可能去见阿爸阿妈,他们肯定会喊上我家那些五大三粗的亲戚们再把我捆起来扔回去,当初我就是被这样扔进去的。
我真是恨透那个地方了,我宁愿死也不会再回去。”
“那我们直接买票,回浦城。”
冯离忽然沉默了,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
苏木兮和时斐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他还有什么隐忧。
“老大,其实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苏木兮和时斐又看了彼此一眼,果然有。
时斐:“说。”
冯离:“我想回去一趟,接上我姐。”
“然后呢?”
“带着她一起回浦城。”
这此轮到时斐沉默了。
苏木兮说:“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仅要把你偷出来,现在还要回去偷你姐姐?”
“可以这么理解。”
苏木兮:“……”
“我会给阿爸打电话好好解释的,我会把我真实想法告诉他们,希望他们能理解。
要是还是无法理解,那我也没办法了,反正天高皇帝远,他们找不到我。”
他担心他们会拒绝,紧接着又详细的说了姐姐的惨状。
苏木兮想到白天见到的多兰,低眉顺眼,连人的眼睛都不敢直视,想来一定是从未被人尊重、心疼过,一直生活在男女失衡的关系中,她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自卑又怯懦,即便是受尽了苦难,也从不敢反抗。
当冯离说要带她离开时,她一定很欣喜,灰暗的人生又重燃了希望。
所以当冯离被关起来,她很想救他出来,因为救了他,就意味着救了她自己。
她们年纪差不多,多兰却受尽痛苦,冯离的要求,让苏木兮不忍心拒绝。
她在来的路上从网上查了一下,多兰是温柔的意思。
希望多兰以后会变得温柔且勇敢吧。
可是,如果去冯离的家,就要掉头,那么他们将要经过刚刚逃出来的地方,谁都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学院的人。
可是导航上只有这一条路,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决定绕行100公里,从另一条路去冯离的家。
一路到冯离的家都是苏木兮开的,让时斐能休息一会儿。
苏木兮无比感激杜清灵在她高考完那年要求她去考驾照,她当时是拒绝的,首先她们家没有车,考了驾照也用不到;其次,盛夏酷夏,真的好热、好晒。
可是杜清灵连钱都交了,为了不浪费学费,她才不得不答应。
如今看来,还是老妈比较有远见。
荒废了近两年的车技,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凌晨5点左右,他们的车到达了距离冯离家最近的大路口。
沿着眼前这条小路进去,大约还要走20分钟才能到他家。
冯离不确定家人是不是已经知道他跑出来了,如果已经知道,那么他的家人一定会连夜出动去找他。
万一进去,恰好撞见他家的人,岂不是自投罗网?
冯离试着给多兰发了一条信息,没想到很快就回复了。
多兰说:你在哪里?
爸爸和叔叔带着人去找你了。
冯离回复:你收拾东西,我们马上来接你。
苏木兮和时斐绕到车头,用手机灯打着光检查车头,确定车头上没有血迹,但是有凹痕,还被蹭掉了车漆。
苏木兮终于放心了,她真怕刚刚在草原里撞到的是小动物。
苏木兮和时斐交换了位置,接下来的路程,由他来开。
冯离很不给面子的说:“老大开车,我就放心多了。”
苏木兮回头瞪了他一眼,冯离倒是笑的更开心了,能从那里逃出来,他真的真的特别高兴。
能坐在这里和他们说话、开玩笑,他真的特别感恩。
车在冯离家门前的小道停下来,冯离下车,偷偷跑回家。
一进院子,被拴在门前的狗就狂叫起来。
冯离赶紧跑过去,狗看清是他,在他腿上蹭了蹭,又乖乖的回到窝里卧下。
冯离蹑手蹑脚的绕到多兰房间的后窗,轻轻敲了两下玻璃,很快,窗户便被从里面打开。
多兰看清冯离的脸,泪水立刻涌出来。
“快走。”
冯离接过多兰的包,又帮她从屋里跳出来。
冯离拉着多兰,在夜色浓重的草原上奔跑起来,那只看家护院的狗,一声不响的爬在自己窝里,似乎也希望他们能赶紧离开这里。
“是谁?”
冯离和多兰互相看了一眼,多兰犹豫了,是他们的母亲。
冯离咬着牙,拉着她的胳膊继续往前跑:“不能回去,除非我死。”
“巴达?
多兰?
你们去哪里?”
冯离的老母亲体态臃肿,追了几步就跑不动了,停下来大口喘着气:“快回来。”
苏木兮和时斐坐在车里,紧张的看着四周,若是这时候有人围过来,他们一定跑不掉。
冯离和多兰终于来到了车边,冯离拉开车门把多兰推进去,自己也上了车:“快开车,快走快走。”
时斐踩了油门,车就如一只小猛兽一样冲了出去。
冯离打开窗户,看着已经被隐匿在夜色中的母亲,不敢大声说话,只能拼命的挥舞着手臂。
他们的车逐渐消失在夜幕中,草原回归一片宁静,仿佛他们从来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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