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光继续说道:“想必先生也当有所听闻,我父王曾是吴国之君,有弟三人,大弟余祭,二弟夷,三弟季札。父王贤明,知三叔季札有治世之才,故不立我为太子,而将王位相继传与三个弟弟。谁知传至二叔夷后,其子僚自立为王,迫害三叔,使其流亡民间,三叔后裔也惨遭杀害。
“僚执政,荒淫无能,吴国上下,民不聊生。我虽无能,但眼见国家动荡,便是族弟,也不得不大义灭亲。但僚身边护卫森严,又有千鳞盾甲防身,普天之下,想要杀他,只有靠欧冶子所铸之剑。姬光将此事告诉先生,是希望先生明断是非,助我一臂之力!”
欧冶望着公子光身后的人马,个个手握武器,呼之欲出。欧冶明白,姬光既然把话讲明到这个份上,若是不从,在姬光心中,他也只有横尸太湖的下场。不过他所言也不假,当今吴王僚,确实是臭名昭著之徒。
欧冶犹豫了一会。“公子想要之剑,有何要求?”
“我府上有一屠户,我曾有恩与他,他愿代我刺杀吴王。此人名唤专诸,擅长鱼炙,我想将短剑藏于鱼腹,以献鱼炙之名令专诸靠近吴王,给以致命一击。”
欧冶低头不语。献鱼之计,确是绝妙,只差一把好剑,既能藏于鱼肠,又能无坚不摧。只是要铸一把这样的剑,谈何容易。
公子光见欧冶犹豫,竟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身后仆人赶紧扶起。“大师有何难处,尽管开口,若是铜剑难铸,要金要银,姬光自当奉送。”
欧冶转身面对太湖,长叹一声。金银性惰,不宜铸剑,但这不是问题所在。
“公子不知,凡是好剑,皆有三气。其一曰剑型,便是剑之常态,长短巨细,轻重利钝,皆为剑型,我等铸剑之师,便以铸剑型为基本;其二曰剑魂,天地万物,皆有灵气,而将自然之灵气注入剑型,便成剑魂,灵气越胜,剑魂越强,威力越大,剑魂便是剑的意识;其三曰剑灵,简而言之,便是这使剑之人,剑再好,在商贾手中,不过数金,而即便是柳条,在剑客手中,亦是利器。一把剑,能否为人所用,又能使出几分威力,便要看这剑灵。
“欧冶不才,所铸之剑,徒有其型。公子若要破千鳞盾甲,需找到强大的剑魂,更需要足以御剑的剑灵。我可以给公子铸剑,但我想先见专诸一面。若是专诸能力不够,还请公子打消这个计划,或另谋高就。”
次日清晨。
欧冶照常醒来,泛着水香的太湖气息,是他最喜欢的气味之一,不过今天的空气中却多了一份碳香。
欧冶推开门,一个高大的汉子正在篝火上烤鱼,见有人从屋中出来,立马恭敬地作了一个长揖。
“你是专诸吧。”眼前的大汉,身高八尺,肤色黝黑,肌肉健硕,穿着麻布短夹,头裹白布带。
“正是专诸。”大汉应道,“先生若不嫌弃,就拿我烤好的鱼当早点吧,鱼都是我从湖里捉上来不久的,尚且新鲜。”
欧冶看了看篝火上几条肥硕的白鱼,若没记错,专诸当是屠户出生,想来捉这几条鱼,也要花去不少时间,看来五更时分,天不曾亮时,专诸已经来此等候了。
鱼炙很美味。欧冶漂泊数载,确实许久没有尝过如此美食了,便将这几条鱼炙一扫而光。专诸再要去捉鱼,被欧冶说罢。
“公子派我前来,吩咐我定要让先生为公子铸剑,但我生性愚昧,不懂说话,只想报答公子恩德,希望先生能给位个机会。”
“你可知,公子光,让你去送死?”欧冶不知眼前这个老实人,究竟明不明白公子光的野心。
“知道。”
“即便去送死,也义无反顾?”
“舍生取义,又有何惧?”专诸义正言辞,“我本是这太湖边一户寻常百姓,因与人矛盾,误伤人性命,与老母四处逃亡,若非公子收留,恐怕难以为生。我和我母亲的命,都是公子给的,即便公子不遣我去,我也自当报恩,又有何畏惧。”专诸指了指头上的白布带,道:“老母新丧,安享天年,皆是托公子的福,我身下无子,也可以无牵无挂了。”
勇气可嘉,欧冶对此不置可否。他突然想,或许这个质朴的男人,可以给出他一个回答。
“你觉得,靠一把剑,就能决定一个国家吗?”
专诸摸着脑袋想了半宿,摇摇头道:“我一个粗人,不懂国家大事,但我知道,做与不做的区别。吴王僚昏庸无能,我便替公子杀了他,公子为王,无论怎样,也比僚要强,我只为公子报恩,天下大事,与我何干。一把剑,或许改变不了什么,但是没有这把剑,什么都不可能改变。”
欧冶点点头。或许这把剑所蕴含的,只是可能二字。可能,便有希望。“我答应替你铸剑,但是能不能铸成,还要看你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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