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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巧遇人质(2 / 2)

平澜长叹一声:“唉!我对宫离神往已久,不知何日能得以见他一面,便足够慰我平生了。”

隔壁又是咳了两声,随后那男子仿佛颇不自然地道:“会有那一日的。”

平澜“嘶”了一声,看来今日出师不利,掩人耳目打听消息就这点不好,对方可能不知你的真正目的,便接不上你的话。

她心道今日这趟算是白跑了,兴许还是按陆鹤轩的法子来得更加直截了当,把林逾静从床上拖起来就是一顿毒打,就不信他堂堂一介林家之主,竟不知道现任武林盟盟主儿子的下落。

平澜正要带着陆鹤轩起身走人之时,楼下那名琵琶女的竞拍开始了。

她刚刚抬起的屁股又顺势落回了软榻之上。

还是那句话,反正来都来了嘛,那就继续瞧瞧。

琵琶女起身盈盈一拜,看其身段,沈腰潘鬓,纤纤弱质,着实是个美人的样子。

老鸨介绍她的名字是“柳莺莺”,这让平澜不禁想起家中那个憨蠢丫头,同名不同命,若是换作她家的那个莺莺,估计老鸨这场竞拍要赔得血本无归。

柳莺莺得老鸨精心栽培数年,今晚正是她十五岁的生辰,也正是老鸨为她挑的开苞之夜,就为求着一个有缘人,来折下这朵娇花。

自然,所谓有缘人,便是有钱人。

竞拍正式开始,十两银子做底价,陆陆续续有人加钱,最后价格从十两银子一路飙升至五十两,这已足够一大家子人过个好年,因此又不断有人退出这场角逐。

到最后,只剩下两个人还在坚持。

一个是做书生装扮的男子,眉目含情,面带桃花,穿得穷酸,但招女人喜欢。

再看另一男子,长得……

罢了,还是不提了。

平澜总算知道柳莺莺此时为何泫然若泣了。

这二人对了几个来回,慢慢价钱已经涨到了八十两,那书生面目涨红,满头大汗,显然已经到了他的极限。

随后,平澜见他朝台上的柳莺莺投去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又缓缓地摇了摇头,柳莺莺眼中绝望之意越发明显。

无人继续与另一男子竞争,眼看着老鸨即将宣布柳莺莺归那位十分对不起群众眼睛的仁兄所有,突然,寂静的大厅里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百两。”

声音一男一女,是来自只隔了一道帷幔的平澜和那位体虚的公子。

那位肥头大耳兄眼见到手的美人都要飞了,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一百一十两。”

平澜慢悠悠道:“一百五十两。”

陆鹤轩抬眸看了她一眼,拿起酒杯在手中细细摩挲。

“一百六十两。”对方加码道。

“两百两。”这是隔壁那位体虚的公子说的。

平澜轻飘飘道:“一千两。”

“啪——”

陆鹤轩手中的酒杯碎了。

平澜一语既出,便听见众人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在大厅内响起。

肥头大耳兄瞠目结舌,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平澜轻笑一声:“如何?这位姑娘可是归我家夫君所有了?”

众人的眼神又往陆鹤轩身上扫来。

平澜弯起嘴角。

陆鹤轩突然出手按住她。

平澜一愣,看见他一贯八风不动的脸上此刻竟然有了些恓惶,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她伸出手,隔着衣袖拍了拍陆鹤轩的手臂,是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

陆鹤轩还未来得及领会她是什么意思,就只听到隔壁传来一句“一千五十两”。

时间渐渐过去,肥头大耳兄安静如鸡。

这场激烈的角逐最终由那位体虚公子取胜。

平澜小声对陆鹤轩道:“我就知道是他赢。”

她一双灵动的眼眸里此时全是狡黠,方才突然加码数倍,又出言挑衅,最后于激流之处全身而退,一手借力打力使得出神入化。

只是,她何来自信觉得隔壁那位会继续将钱加下去,毕竟,一千多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平澜从他眼中看出了疑惑,笑嘻嘻地向他解释:“听他说话,就知道这人人傻钱多,俗称冤大头。”

陆鹤轩:“……”

她还不如不解释。

柳莺莺的初夜以一千五十两的高价卖出,老鸨喜不自胜,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将隔壁那位从二楼请至一楼大厅。平澜隔着雕花栏杆往下望去,才知道原来隔壁不止坐了一人,是两个人。

打头那个是一位翩翩公子,生得唇红齿白,一双小鹿眼漆黑有神,看着像是个年少不大的少年,应该就是方才与平澜交谈数句的体虚公子。跟在他身后的应该是他的仆从,身高八尺有余,着一身黑衣,面目凶悍,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同陆鹤轩有的一拼。

平澜道:“我们也下去吧。”

一楼大厅里,老鸨将抱着琵琶的柳莺莺引至她的买主面前,并让她摘下面纱。

柳莺莺依言摘下,翦水秋瞳,面若桃李,也着实是个美人,不过美人上唇处生了颗肉痣,就如一幅上好的美人图,突然染了一滴墨汁。

四周依稀可以听见几声惋惜的叹声。

精明的老鸨立即赔笑道:“公子,规矩可都说好了,银货两讫,不得反悔的呀。”

那位公子好脾气地笑了笑,倒不像是嫌弃柳莺莺的样子,随后他一指人群中的一个人,对老鸨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位姑娘,还是由那位公子带走吧。”

他指的人,正是先前那位穷酸书生。

听到他说的话,一直垂着头的柳莺莺突然抬头,泪盈于睫,眼中全是感激之意。

老鸨却笑不出来,为难道:“公子,这样不……不……”

“这样很好。”平澜上前,笑道,“你只管得了银子便是,管他是自己独享还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老鸨眼睛一转,心道也是,她只要能拿着银子就是了,管那么多作甚。

她转向人群中那位书生,殷勤笑道:“是是是,那我们家莺莺,便由这位公子垂怜了。还请这位公子上楼去,洞房花烛夜,春宵值千金啊。”

平澜忍不住笑:“这可真是值千金。”

体虚公子也挑眉一笑:“这也得多谢阮姑娘。”

听出他话里有话,平澜笑眯眯道:“兄台智者仁心,我敬佩不已,兄台今晚出的银子,我愿承担一半。”

“哈哈哈哈哈,那便多谢你了。”

“不谢,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那人高高拱手疏朗一笑:“在下不才,正是姑娘口中那位风流倜傥、才情出众的无极门掌门独子——宫离。”

4

空气中顿时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随后,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平澜当机立断,扯开嗓子就是一声大喊——

“陆兄!”

逝水出鞘!

陆鹤轩出手速度极快,几乎是平澜话音刚落时就出了手。

平澜只觉眼前一阵眼花缭乱,怡红院里花花绿绿的姑娘们和前来猎艳的客人们竞相奔走,哭喊声、惨叫声嘈嘈杂杂。奇异的是,在这喧闹的背景声中,她竟还能听到陆鹤轩冷静的声音依稀传来,宛若酷暑天里的一捧冷泉。

“去边上躲着。”

“好。”

平澜快速应了一声,熟能生巧地找了一个角落蹲着。

今日这种情形早在从夔川入交州的一路上就上演过无数次,因此平澜总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一个既安全、观赏角度又极佳的位置,这也不失为一种本事。

再看陆鹤轩那一边,平澜本以为他出手是为了对付宫离,却没想到是宫离身后的那个黑衣男人。

那男人几乎是与陆鹤轩同时出的剑,顷刻之间就将宫离挡到了身后,应该是宫离的护卫。

也是,堂堂无极门少主,出门怎么可能不带个护卫?但他出来逛窑子也要带着护卫一起,平澜不得不说他真是趣味清奇。

且说那二人眨眼之间便已过了数招,黑衣男人在接下陆鹤轩第一剑时,就知道自己于剑术一道实在不是陆鹤轩对手,干脆弃剑用掌,双手合十,捂住逝水剑身,陆鹤轩顿时只觉手中力气被外力化解了一半,一时竟如泥足深陷一般进退不能。

这一招正是无极门涵虚掌法的第一式——春风化雨,旨在化去对手灌在兵器中的内力,不战而屈人之兵。

陆鹤轩想拔剑却拔不出来,随后他冲黑衣男人挑眉一笑,露出几分桀骜,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就见他突然松开逝水剑柄。下一刻,只听一声惊呼,藏在那人身后的宫离,已被他揪着领子擒了出来。

黑衣男人勃然色变,松开了逝水剑,单手去扣陆鹤轩肩膀,却被陆鹤轩一个侧身躲过,随后手上用力一拍,将那倒霉催的宫离拍出老远,将将好落在平澜身边。

男人大怒:“阁下是何人?”

陆鹤轩矮身捡起逝水,只挥剑不答。

落在地上的宫离揉了揉自己半边屁股,龇牙咧嘴骂道:“嘶——这宫无波,说了他多少次,打架的时候不要问别人姓名,先打了再说。”

平澜点头赞同:“没错,生死攸关的时刻,谁还去同你讲礼仪?”

“就是就是,阮姑娘,我们果然很有共同语言。”

“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不过宫兄,可否将两只手递给我一下?”

宫离闻言伸出两只手:“做什么?”

平澜拿出在背后藏了许久的绳子,利落地将宫离两只手缚了起来,那绳子估计还是用来绑帷幔的,垂着致命的粉红流苏,还被平澜精心打了个蝴蝶结。

宫离:“……”

“咳咳,阮姑娘,你们这是……”

平澜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想要绑架你一下,莫吵,我们静静看他们打架。”

宫离见她专心看着前方的样子,不好打扰,咽了口唾沫,依言闭嘴了。

那方陆鹤轩正想抽身而退,不料那叫作宫无波的男人虽打不过陆鹤轩,却断定他不会下死手,一直死缠着他不放。

陆鹤轩被宫无波搞得不胜其烦,在宫无波再次扣上他的肩时,将手中逝水剑柄往后一捅,正中宫无波肋下三寸。

宫无波只觉肋下一股钻心的剧痛,随即呕出一股鲜血来。

陆鹤轩便趁这个时机赶到平澜身边。

“走!”

平澜一把抓住宫离的手递到他眼下,邀功道:“陆兄,带着他一块走吧,我把他给绑上了。”

陆鹤轩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一眼那粉红蝴蝶结,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侮辱。

他一把扯住宫离的后脖领,另一只手攥住平澜手腕,脚下一个腾跃,就已到了怡红院二楼,之后带着这二人破窗而出,等宫无波捂着肚子跑到门口时,就只看见这三人离去的背影。

“少主!”

他狠狠地捶了一下门框。

郊外一处茶棚。

平澜将手搭在眉骨上,看了眼悬挂在头顶的太阳,无声地叹了口气。

距他们绑架宫离,已经过去了七天。

她看了眼身旁啃包子啃得心无旁鹭的宫离,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

宫离咽下手中最后一口羊肉包子,眨着双无辜的小鹿眼,问平澜:“阮姑娘,你觉不觉得这包子里不是羊肉馅,是猪肉馅?”

平澜生无可恋,她为什么要和他讨论包子里是羊肉还是猪肉的问题。

“宫离兄,”平澜认真地看着他,“我们现在是在绑架你,你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

宫离用衣袖擦了擦嘴,笑道:“我爹说过,万事皆有其缘法,顺其自然就行,你们绑我,却没伤我,还好吃好喝供着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平澜顿时无言以对。

陆鹤轩也交叉着双臂不说话。

宫离又去端桌上那碗白粥,因他右手被绑在了凉棚木柱子上,姿势有些笨拙,白粥晃荡几下,洒了出来,被他用桌上的抹布细心抹去。

他喝了一口白粥,继续道:“不过,陆兄,阮姑娘,若是你们想用我去找我爹换什么,还是趁早放弃为好。我爹那人,平生最不喜欢别人威胁他,若你们这么做了,我保准你们要的那个东西立即就会被他毁掉。”

平澜道:“这个你之前就已经说过了。”

这也正是他们绑了宫离七天,却还没有给宫隐放出消息的原因。若真给了宫隐一封威胁信,就像他儿子宫离所说的那样,他一气之下毁掉祁昭昭的血,那叶逊可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陆鹤轩赌不起。

不过也不必放出消息,因为整个江湖,都已知道了魔头陆凛继在天香楼出现之后,又在交州西岭,绑走了无极门少主宫离。

认出是他并不奇怪,毕竟那日人人都听到了平澜的一声“陆兄”,此外逝水剑柄上绘有桃花,这么特殊的剑绘,无疑是一种十分显眼的标志。

更倒霉的是,那日在怡红院的客人中,偏偏就有那么一位过目不忘的丹青手,将陆凛的样子分毫不差地画了出来,正好用作武林盟的追杀榜。

因此这七天,他们过得简直一言难尽。武林盟主的儿子被魔头绑走下落不明,陆凛所犯的恶行简直是天怒人怨,江湖儿女但凡抱有侠义之心,便应该群起而击之。

其中最锲而不舍的,便是宫离那个忠心的护卫——宫无波。

想起宫无波,平澜又叹了一口气。

她就没见过比宫无波还要执着的人。

七天里,宫无波就好像没合过眼一样,专挑夜里来袭击,搞得平澜这七天里没睡过一天好觉,眼下挂着青黑,显得一张脸又臭又长。

“宫无波,应该不会再来了吧?”平澜捧着茶杯,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

宫离安慰她:“你放心,他昨夜被陆兄伤了腿,短时间应该不会追来。”

平澜松了口气,朝他点点头,一想又不对劲,狐疑道:“嗯?你让我放心?难道你不想你的护卫赶紧救你走吗?”

宫离一张包子脸顿时垮了下来:“不想!一点也不想!阮妹妹你有所不知,嗯?陆兄,你瞪我作甚?”

平澜看过去,只见陆鹤轩抱臂靠着凉棚柱子,闭目养神去了。

宫离莫名其妙,但未多作纠结,继续道:“宫无波才不是我的护卫,他是来监视我的。”

“监视?”

“对啊,就是监视。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爹就和峨嵋定下了一桩婚约,宫无波就是我那未婚妻的舅舅,这一次,他是送我去峨嵋迎娶他外甥女的。”

“唉——”宫离长叹一声,愤懑不平道,“凭什么我爹都不过问我的意见,就潦草决定了我的终身大事,什么叫等我年满二十岁就迎娶她进门,那这样一来我成什么了?”

“成了一只猪,到了年节就拉出来宰了。”平澜顺势接口道。

宫离脸上顿时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色,重重地点了几下头:“对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就是这种感觉!阮妹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平澜撑着腮,秀致的眉毛耷拉下来:“因为我也是这样,家中虽未早早给我定下亲事,却也在婚事上催促我太多。我就不明白了,成亲这种事,难道不应该找一个自己心悦的人吗?”

她说着说着,眼神就情不自禁往一旁的陆鹤轩身上飘,他靠在柱子上,眼皮阖着,长眉入鬓,鼻梁又挺又直,像极了他这个人,肤质也通透如玉,仿佛底下覆着的青色血管都依稀可见。

这个人,怎么能每一处,都恰恰长成她喜欢的样子呢?平澜不由得在心中问道。

宫离没发觉平澜那些小心思,自顾自地倒着苦水,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平澜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别说话了,让他睡个好觉。”

5

陆鹤轩这一觉睡到日头向西,醒来时,本来坐在旁边的平澜和宫离都不见了人影。他刚睡醒人还有点迷糊,那一瞬间还以为他们走了,脸上竟然难得露出了一种慌张的表情,非常孩子气。

直到耳边突然传来平澜的声音。

“你又输了,快给我打一下。”

陆鹤轩转身看过去,正好看见宫离抱着脑袋崩溃不已:“不玩了不玩了,阮妹妹,我都快被你打得满头包了。”

原来这二人因等陆鹤轩睡醒等得无聊,便出去玩游戏打发时间去了。

地上被他们画着简易的棋盘,看刚刚那情形应该是平澜赢得更多,宫离输不起了,只好耍赖。

平澜不依,笑道:“不玩便不玩,只是方才你输了,你还欠我一记打。”说完就抬手要去弹宫离的脑门儿。

宫离被她吓得抱头鼠窜,奈何他手上的绳子被平澜系在了自己手上,跑也跑不脱,两人就连着根绳子打闹起来。

“你这狂徒,哪里逃!且看你姑奶奶一记极乐指,直接送你早登极乐。”

宫离吓得哇哇大叫:“姑奶奶饶命!姑奶奶手下留情!”

茶棚之外是一座幽深竹林,林中有鸟雀,因被他们的打闹声惊扰,拍拍翅膀直冲云霄。

陆鹤轩坐在茶棚内看着这一幕,脸上不自觉地带了点儿笑意。

突然,他的耳朵动了动。

有人来了!

“阮平澜!”他叫了一声。

正在玩闹的平澜听见他这一声喊,立即停下来向他看去。

看见他脸上表情,她直接什么话也没问,拉着宫离一头扎进了竹林,找了处隐蔽草丛蹲着。

有二人驾着轻功凌空飞来,落地之后,平澜定睛一看,是一男一女,年龄约莫五十。

男人头顶束着小髻,两鬓斑白,唇上蓄着两撇八字胡,穿着一身黑白短打,手中拿着流星锤,脊背挺直,看着倒挺爽利。女人则梳着妇人发髻,黑发中也夹杂着不少银丝,吊梢眉三角眼,手持双刀,露出些许凶相。

两人此时皆怒目而视,瞪着茶棚内的陆鹤轩。

“蜀中罗氏夫妇。”宫离在一旁道。

平澜恍然大悟,她虽通过说书人知晓江湖中诸多事,但纸上学来终觉浅,有时候名号和人脸还是对不上。

之前便说过,江湖中除了各大名门世家,也有一些逍遥散侠,剑圣陆无名算一个,这罗氏夫妇也是其中之一。丈夫罗憾生擅使流星锤,罗夫人有一青一虹两把刀,二人嫉恶如仇,在蜀中很有名气,常被人尊上一句“蜀中奇侠”。

怎么,这夫妇二人远在蜀中,也和陆鹤轩结下梁子了吗?平澜不禁在心底纳闷道。

“狗贼!你可是陆凛小儿?”只听那罗憾生厉声喝问道。

陆鹤轩懒洋洋地站起身,夕阳橙红的光洒在他俊俏的脸上,镀上一层好看的金光。

他皱了皱长眉,似是不喜欢被太阳照到,抬手挡了挡。他慢悠悠道:“你都叫我狗贼了,我要不是陆凛的话,那你岂不是很尴尬?”

平澜听到,不禁“扑哧”一笑。

罗憾生被他的话语噎住,气得恼羞成怒,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罗夫人冷哼一声:“陆凛,十年前,你残杀祁门三百七十二条人命,现如今,你竟还有胆子出来,还拐走宫盟主的爱子?”

听到“爱子”二字,身旁宫离就是一抖。

“不不不,我可不是我爹爱子,他通常叫我孽子,老说我不学无术,在武学上一事无成。”

平澜一心扑在那一边,没空理会他,只随口敷衍道:“可能你爹爱你在心口难开,莫要吵,你专心看。”

那边罗夫人还在大义凛然道:“宫盟主仁义,虽对你下了五杀令,却不曾要你性命,可我们二人曾得过盟主恩惠,今日下手,断断不会留情!陆凛,你若识相,便把《丹佛玄经》交出来。”

陆鹤轩皱眉:“什么意思?你们不是来救宫隐儿子的吗?怎么又变成要什么玄经?”

罗憾生啐道:“呸,你懂什么,我们自然会救宫少主,只是凡事分个轻重缓急,《丹佛玄经》在你这样的魔头手中,江湖中人如何能安枕入睡?”

陆鹤轩懂了:“所以你要将其拿去毁掉?”

那二人脸上顿时空白了一瞬,随后罗憾生大声道:“书本身没有问题,只是由你这样心术不正的人拿着,才造就江湖诸多血案……”

“行了,”陆鹤轩脸上顿时显露出一种很不耐烦的样子,“要打就打,啰唆什么?”

话音落地,罗憾生一记流星锤甩来,陆鹤轩横剑一挡,铁索撞击剑鞘,激起一串火星。

罗夫人也挥刀向陆鹤轩劈来,陆鹤轩脱去剑鞘,和罗夫人对招,抬腕几个剑花,快到人眼都看不清,且裹挟着一股肃杀之意,犹如寒冬腊月之时,猛地推开门时涌进的那股穿堂风,刮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罗夫人被这股霸道的杀气逼得不住地后退,心中不禁讶然无比。

陆凛今年才多大?就有了如此庞大不容人喘息的剑气吗?

她一青一虹双刀在手,竟还奈何不了他?

这究竟是他陆凛天赋异禀,还是……还是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得《丹佛玄经》者,废人都可封神,一统武林?

罗夫人的眼睛里,顿时流露出贪婪之意。

“憾生!”她大喊一声。

陆鹤轩还未回头,眼前就有一道铁索落了下来,正好套在他胸前,将他捆了个正着,他几番挣扎无果,罗夫人已经举刀刺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平澜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一声“十七哥哥”不受控制地叫了出来。

陆鹤轩在这紧要的关头,竟然头向平澜这方偏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

就在那一刻,罗夫人左手青刀刺入了他的胸口。

胸前剧痛让他回过神来,他只手握住还要往深处刺的青刀,手上一转,胸前血肉翻飞,刀刃竟被他生生拔了出来!

随后,他扯住身上铁索,用力一甩,拽住铁索那端的罗憾生被他甩了出去,和罗夫人滚作一团。

流星锤被他丢弃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

胸前伤口流着血,却因他穿着深色衣服,血液泅进衣服里,看不出行迹,但手上却被刀刃划伤,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青竹一般修长的手上流下来,滴滴答答落进尘泥中。

“我觉得,我对你们,还是太过仁慈了。”他单手执起手中逝水,轻轻说道。

罗氏夫妇从地上站起来,罗夫人轻蔑道:“哼,你这样的恶人,还讲什么仁慈?”

陆鹤轩一愣,旋即扯起嘴角,轻轻一笑:“也是,恶人哪里来的慈悲心肠。”

他提起手中的逝水,重逾百斤的玄剑在他手中仿若成了一截轻巧的树枝,毫不费力。他用受伤的左手在剑身上轻轻抚过,血落在剑刃上,使这个本来带着点缱绻的动作顿时充满了杀意。

只听他漫不经心道:“若还有什么看家本领,只管使出来。”

罗氏二人的汗毛瞬间倒竖,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到极致。

作为习武之人,对杀气是极为敏感的。

如果说陆鹤轩方才动手只是为了自保,那么此刻,他却是实打实地动了杀机。

果不其然,只见他右手横剑,左手却举至胸前,拇指与中指相捻,若佛教徒见了,便能清楚地知道,这是佛祖给众生说法之时,常结的一个手印。

“丹佛手!”

罗憾生大喊一声。

这其中究竟是震惊多一点,还是惧怕多一点,已经无人可知了。

因为下一刻,陆鹤轩脚下轻移,两人连看都未曾看清,人就到了他们眼前。

罗憾生手上一动,刚想使出一掌,却顿觉腹上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他的肚子被剑划破了,狭长一道口子。

“你……”

话未说出口,罗憾生便倒了地。

“憾生!”

罗夫人惨叫一声,还未来得及去察看罗憾生的情况,逝水的剑尖已经到了她的喉咙。

“陆……陆凛!你不得好死!”她眼中带着极深的怨毒,几乎是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这么一句咒骂。

陆鹤轩十分不解道:“我要好死做什么?我只要好好活着就行了。”

罗夫人“呸”了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在他身上,显然不太想理他。

随后,她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罗憾生,罗憾生的眼睛依旧大大地睁着,似乎是停留在了陆鹤轩剑刃划上他肚膛的那一刻,满脸的不可置信。

“憾生……”

罗夫人的眼角终于流下泪来。

她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颧骨高高突起,是一副刻薄相。

这样的人哭起来毫无韵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楚楚可怜,甚至还有些丑。

但陆鹤轩在那一刻,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哭得无比丑陋的女人,很是可怜。

“憾生,憾生,你不要怕,我们黄泉路上再见。”

陆鹤轩执剑的手一抖,剑尖挑破了一点皮肤,殷殷血丝从罗夫人的颈项上流了下来。

鲜红的血液有些刺目,在这血色之中,陆鹤轩的眼前像是生了错觉。

闭眼等死的罗夫人突然换成了他母亲祁昭昭的脸,祁昭昭长相清冷,梨花带雨时却让人心头升起无限怜惜。

她看着陆鹤轩,眼神却空落落的,像是透过陆鹤轩在看旁人。

“缙琰……陆缙琰……”

她唤着他父亲的名,一声比一声哀戚。

而他父亲在哪里呢?

在远处,带着剑伤、刀伤、棍伤、烙铁伤……躺倒在路边野草旁,被野狗啃得七零八落……

什么叫“不得好死”?这才叫“不得好死”!

“啊——”

陆鹤轩猛地丢掉逝水,抱着头跪倒在地上,崩溃大叫。

罗夫人没了他的掣肘,马上跌跌撞撞跑向罗憾生,抱起罗憾生。

“憾生,你忍一忍,我带你去、带你去找大夫。”她手忙脚乱地扯破衣裙为罗憾生扎好腹部伤口。

她做这一切时,陆鹤轩依旧跪在地上,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似乎魔怔了。

突然,陆鹤轩眸光一滞,随后他捡起身旁的逝水剑,缓缓起身。

正在试图背起罗憾生的罗夫人动作也是一滞,手竟然哆嗦起来。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陆鹤轩并未向她这边走来,而是走去远处的竹林。

罗夫人知道,那里藏了两个鬼鬼祟祟偷窥的人。

只是她不清楚,对于魔头陆凛来说,那两人,究竟是敌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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