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风乐呵呵的,“多谢夸奖。”
容折酒又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上京世家众多,能够数百年屹立不倒的,却少之又少。我容家,恰是其中之一。”
“哦。”
沈长风取出细烟管,慢悠悠点燃。
“沈长风,世家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得罪容家,不会有好结果——”
“呼……”
沈长风对着他吐出一口烟圈。
容折酒后退几步,抬手驱散烟雾,“沈长风?!”
“花儿有没有百日红我不知道,得罪容家会有怎样的后果我也不知道。但是容折酒,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害谢锦词。”
冬阳落进了男人弯起的桃花眼里,瞧着多情又温柔。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圈,“你说容家数百年屹立不倒,那么,我偏要它倒在我手中。你说世家的力量远超我的想象,那么,我偏要上京城手揽大权的世家,统统倒台。权与力,集中在天底下唯一一个人手中,才叫真正的权力。”
他大笑离开。
容折酒盯着他的背影,浑身轻颤。
他自幼饱读诗书、运筹帷幄,从没想过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
数百年来,大戎世家林立,与皇族分庭抗礼,保持着脆弱却又坚固的平衡。
沈长风要世家统统倒台?
沈长风要权力集中在皇帝一人手中?!
他讥讽冷笑,“真是大言不惭……”
沈长风离开皇宫,带着随从策马往应昌街而去。
冬风从耳畔呼啸而过,男人侧脸罕见的冷峻肃杀。
他心中早已勾勒出一座天下。
那是他要建立的天下。
不过……
男人唇畔忽然噙起温柔弧度。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在建立那座天下前,他想先娶了他的美人。
司马府。
谢锦词仍旧端坐大椅上。
杏仁茶已经喝了一半,热乎乎的非常暖身子。
她抬眸望去,二房三房的舅母、仆妇全被梅青打得满地找牙,就连风真真和风香香都挨了她的拳打脚踢,抱在角落瑟瑟发抖哭得厉害。
老夫人就更夸张了,坐在地上捶胸顿足,扯着嗓门哭嚎,骂风观澜不孝顺,骂风启焱是个活死人,骂谢锦词是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
街坊邻居都是达官贵人。
一帮不怕事的贵妇人进来看热闹,她们温温柔柔地把老夫人扶起来,帮着指责,“谢姑娘,这大冷天的,你任由你外祖母坐在地上哭,万一冻坏了身子怎么办?”
“就是!谢姑娘你是晚辈,长辈说话你就该乖乖听着,半个字儿都不能反驳的,你怎么敢命令丫鬟对长辈动手?!”
老夫人如有神助,哭着诉苦,“你们不知道,她舅舅欠了钱庄几十万两银子,这死丫头却要拿我的体己钱和棺材本去还账!要遭天谴啊,这死丫头是要遭天谴的啊!”
那群贵妇人一听,这还了得,连忙跟着声讨数落起谢锦词。
屋檐下,青衣袄裙的少女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杏仁茶,忽然“噗嗤”一笑。
她的笑声讽刺至极。
老夫人立即跳脚,“你们看,她竟然还有脸笑!千夫所指、千夫所指啊,她竟然还有脸笑!哎哟喂,咱们大戎崇尚孝道,如此不孝之人,我要去衙门告她!”
谢锦词把茶盏递给梨白,起身掸了掸衣袖:
“我跟你一起去衙门。最好把禄丰钱庄的掌柜和账房先生全喊上,咱们当面对质,到底是谁出面借钱的。我还想问问京兆尹,若有人假借他人签字和手印借账,又该是什么罪名?”
她笑容温温,眼睛里却满是倔强。
老夫人有点懵。
半晌,她梗着脖子道:“你的意思是,禄丰钱庄的八十万两银子是我用你舅舅的名义借的?死丫头你也不想想,你舅舅和表哥都是败家玩意儿,你外祖父又是个药罐子,府里拮据,欠据上清清楚楚摁着你舅舅的手印,还能作假不成?!”
谢锦词步下台阶,“外祖母有所不知,市井间有种手段,可以把别的纸张毫无痕迹地覆在欠据上,以诱骗不知情者签字画押。可这种手段太低劣,欠据上一般会残留药水痕迹。正好,我这里还有禄丰钱庄二十万两银子的欠据,外祖母,咱们一块儿去衙门吧。”
老夫人慌了。
但她是爱面子的,不能把自己的慌张暴露出来。
她咳嗽两声,顾左右而不敢言。
谢锦词盯着她,“外祖母不敢?”
“笑话!”老夫人瞪着眼睛,“果真是我干的,你谢锦词那么辛苦还银子做什么?!还不是做贼心虚?!”
四周贵妇人纷纷点头,认为她说的有道理。
谢锦词又笑了。
这世道就是如此,比如老人摔倒在地,被好心人扶起来,老人却要栽赃是那位好心人推倒他的。
旁人更是助纣为虐,说什么不是你推倒的,你干嘛扶他?
她语气凉幽幽的,“早就想分家了,可舅舅心善,非要把你们当自家人。我去还债,是想成全舅舅的名声,更想成全舅舅的仁善。但从现在起,我一两银子都不会为你们掏。”
青衣袄裙的少女,坦坦荡荡立在冬阳下。
发间的银钗折射出阳光,她的眼睛却比银钗还要明亮。
温温婉婉的气质染上清寒之意,犹如一枝带雪梅花。
她笑吟吟抬手,“去衙门吧,老夫人,请。”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