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悠吃掉他夹来的,给他夹了一块油焖茭白,眉目笑盈盈,“既然要常住,我想装点一下这里,借我几个宫人帮忙。”
卫璟手里的玉箸一顿,心里兴味更浓,愈发想看看,她装到几时会露出破绽。
“随你。”他放下玉箸净手,“有什么要的,差遣吴全去办。”
吴全即刻明白,这是要盯紧的意思,恭敬应下。
“你要走啦?”
“嗯。”
“那我等你回来吃晚饭。”
看着那张笑盈盈的脸庞,卫璟忽然觉得,乾明殿那堆折子也没多要紧。
初夏日头毒辣,午后渐渐起了暑气。
乾明殿内摆了冰鉴,丝丝凉意驱散暑热。
紫檀桌案上堆了不少待处理的奏折,卫璟皱眉批阅,看哪份都不顺眼。
勉强处理了大半,他瞥了眼开始西斜的日头,将墨一召入殿内。
“那边在做什么?”
墨一武艺高深,却不善揣度圣意,琢磨了一会道:“左相见了那尸首并未声张,乘车回到府邸,才匆匆叫人处理了尸首。然后叫了门客在书房相商,如何才能让您召开选秀。”
卫璟冷冷道:“孤问的是太极殿。”
“……”墨一轻咳几声,“属下愚钝,陛下恕罪。楚姑娘向大监要了几个宫人,把殿里的桌椅床榻都换了,内殿多置了张罗汉榻,还添了许多字画、瓷瓶、花之类的。现下在熬药,应该是给您准备的,大监偷偷盛了点,给宫人试过了。还送了点去太医署,太医们说无毒,都是些难得一见的滋补药材。”
“陛下放心,墨五他们盯着呢,没发现楚姑娘动手脚。”
卫璟听完久久不语,朱笔落在纸面上,晕开一团红墨。
“去查查南国近来派出过什么暗探细作。孤记得清虚子已云游归来,召他入宫。”
墨一领命而去。
临近日暮,一位身穿青蓝道袍,鹤发童颜长须飘飘的道人来到乾明殿。
他臂弯搭着拂尘,面庞清瘦和善。
“数月不见,观陛下气色较从前康健。不知召贫道入宫,所为何事?”
卫璟本不信佛道,但头疾发作最厉害那两年,清虚子炼的丹药能让他有所缓解。
因此成了皇宫里的常客。
“你来看看,孤是否中了巫蛊邪术?”
清虚子一惊,上前两步细细端详他,又探了脉象。
片刻后,他摇摇头:“陛下脉搏比从前沉稳有力,不像是中了巫蛊邪术。”
卫璟眉头紧皱。
清虚子又道:“贫道不擅巫蛊,若陛下真的疑心有人下蛊,不如寻个南疆蛊师来瞧瞧?”
日薄西山,夕阳笼罩巍峨皇宫。
清虚子离开没多久,太极殿就来了宫人,替楚悠传话,让卫璟回去用饭。
距离他离开太极殿,不过一个下午,再踏入时仿佛换了座宫殿。
殿内添了许多色彩鲜亮的物件。
姿态各异的瓷瓶摆在各处,养着应季的花。
内殿临窗处置了张罗汉榻,上头有张四足方几,茶水点心话本摆在一处。
桌上已摆好晚膳,还有一碗热腾腾的药。
多盏宫灯亮起,融融光亮勾勒出一道朝他奔来的身影。
鹅黄发带飘舞缠绕。
卫璟下意识抬手,将奔来的她稳稳接住。
发带扫过他的下颌,送来一缕淡香。
楚悠从他怀里抬起头,杏眼亮晶晶的,“怎么样,布置之后是不是好看多了?我给你熬好了药,先喝了再吃饭。”
卫璟的视线在殿内逡巡一圈,盯了汤药片刻,最终落回到她脸上。
“好。”
他端起了那碗棕褐色汤药,碗面轻晃,映出他轻讽的眼。
这世上有罕见奇毒,喝下去不会立刻死,连太医署也不一定能查验出来。
焉知这碗里,有没有放?
握住药碗的指节泛白,他默然片刻,仰头将它饮尽。
卫璟放了碗,扬唇望向楚悠,眸光深深。
无妨,若是死了,化作恶鬼也不会轻饶她。
楚悠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见他老实喝了,心情更加好。
两人一同用过晚膳,卫璟命吴全把没批完的折子抬进内殿。
他坐在长案后处理政务,楚悠沐浴后坐在临窗罗汉榻上,一边啃脆甜的桃子,一边看吴全送来的话本。
这里的话本比十四洲的更好看,情节曲折狗血,看得她手里的桃都忘了吃完。
窗外夜风徐徐,偶尔有微弱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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