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真的。”
楚悠仍然隐隐不安,又找不到这股不安的源头,注视着他比平时略苍白的容色,“你的脸色不太好。”
玄离轻叹:“近日太忙了。”
是很忙,楚悠全都看在眼里,如此庞杂繁多的事务,换成旁人来是完全无法应付的。
似有似无的不安依然在,化作无形的绳索,勒住她的咽喉,迫使她注视着玄离的双眼,极为认真问道:
“玄离,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两道视线静静对视。
“没有。”他抚上楚悠的脸庞,头颅低垂,目光柔和缱绻,“我以性命起誓。”
这多少打消了楚悠的疑虑。
两人一道从议事阁出来,吃过晚饭,沐浴后倚着床榻说了会闲话。
她精力不济,没说多久脑袋慢慢倒在玄离肩上。
他指尖微抬,寝殿内的烛火尽数熄灭。
三日后,吞月异象将会降临。
侧目瞥了眼窗外月色,玄离握住柔软的手递到唇边,轻吻了吻指尖,随后将她放平在榻上,为她掖好被角。
灵光凝聚成一只黄蝶,翩跹停在榻沿。
紫袍身影悄然离殿。
穿过重重殿宇楼阁,玄离来到藏在帝宫深处,一座华美异常、窗户皆被封死的宫殿。
大殿的地面还残余着招魂大阵的痕迹,百余年累次浇灌的心头血一层又一层,化作锈黑色泽。
宫殿内有一方玉池。
玉池内蓄满了水,内壁刻满晦涩古老的文字,殷红亮光流转,映得水液呈现奇异的淡红色。
一道苍老身影站在玉池旁,见他来了,奉上一枚血红丹药。
玄离神情冷然,捏起递向口中。
“尊上!”秦老忽的攥住他的手腕,面色变了又变,终是忍不住道,“先前所为,还有转圜余地,此丹吞下,就再无后路可退了。老朽望您三思。”
玉池中的水似有生命,缓缓流动。
玄离无甚情绪笑了声,拂落了秦老的手。
“后路?本就没有这种东西。”
有人步步算计,将算盘打到他头上。可惜,他从来没有成人之美的好心。
血红丹药送入口中,玄离面无表情咽下,一步踏入淡红池水。
镌刻的殷红文字刹那间活了过来,化作了似实似虚的丝线,一寸寸攀附玄离的衣角,刺入衣袍下的肌理。
天穹之上,半圆的月逐渐西沉。
浓黑夜幕转为黛蓝,又渐渐天光大亮。
楚悠睡得极不安稳。
始终在半梦半醒之间盘桓,意识茫茫飘着,落不到实处。
勉力挣扎着清醒过来,她下意识摸向枕边。
一只手适时握住了她。
掌温灼热,将她微凉的指尖捂暖。
“玄离……”楚悠艰难撑开眼皮,视线朦朦胧胧。
还不等这一眼看清楚,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心,将她按在了胸膛上。
同样很暖,暖得发烫。
“你去哪了,为什么身上好烫?”
薄唇落在她的发顶,他声音轻缓,难掩倦意:“嘘,陪我睡会。”
睡醒一觉后,玄离的体温不仅没降,反而愈发烫。
触碰久了甚至会灼手。
但他本人看起来没有任何不适。
面对楚悠的逼问,他面含浅笑:“要应付吞月之日,要付出些代价。”
至于是什么代价,他没有明说。
只告诉她,应付一个吞月之日,还不至于付出性命。
没有时间留给楚悠细究。
吞月异象提前两日到来,天穹划过无数流光,十四洲千里阵点亮成庞大的网。
十四洲各洲修者、极西十二城城主、以及魔卫禁军齐聚在衔云海外。
放眼望去,聚在地面与半空的人似黑压压云层。
南境外持续百余年的雷劫终于散去。
以方修永为首,蛰伏繁衍了百余年的世家修者们似另一片黑云,覆盖在南境上空。
天幕万里无云,悬挂的皎月好似被巨口吞噬,刹那消失在众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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