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那做什么……”
玄离凝视着她。
那是青灰天光里,唯一鲜亮的色彩。
“芙蓉酥做好了。”他缓步走来,神情已恢复平常,“配壶茶吃?”
楚悠顺势点头。
玄离将两碟芙蓉酥放在矮榻的小方桌上,转身去泡茶。
茶香很快漫开。
楚悠一边吃芙蓉酥,一边盯着话本走神。
似乎是因为她不答应成婚,玄离给她的感觉越来越古怪。
他表面上看起来平和,披着俊秀书生的皮,说话办事温柔和煦,但总在她没察觉时,静静盯着她看。
目光犹如实质,令人想起潮湿阴暗的梅雨季。
“在想什么?”温和声音在身侧响起。
楚悠蓦然回神,面前递来了一杯茶,握盏的手指骨分明。
“在想这雨什么时候停。”她托住茶盏底部接过。
握盏的手不松,她一时没拿动。
“雨停后,想做什么?”
手指互相触碰,楚悠的指尖被轻轻摩挲了一下,握着茶盏的手终于松开。
温热触感黏在皮肤上,她指尖发麻,若无其事喝了一口,“当然是上山打猎。”
玄离盯着她有一瞬轻颤的睫毛上,不曾说什么,只搬开小方桌,在她身旁落座。
新置的矮榻和塌了的那张一样大,多了一个人瞬间变得拥挤,桃色裙衫的下摆顺着矮榻垂落,与素白长袍紧贴。
他一手撑在楚悠身侧,倾身靠近,垂眼扫过她手中的志怪故事集,“这本好看吗?”
温热气息离得很近。
“还行,打发时间。”楚悠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些许,恰好撞上他撑在身侧的手臂。
玄离顺势收紧,揽住纤瘦腰肢,下颌抵住她的发顶,“闲来无事,一起看。”
楚悠几乎陷入玄离怀里,温热气息拂过发顶,又痒又麻。
尝试挣了一下,没挣开。他的动作看似温柔,实则一寸不让。
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再动。
楚悠微微吸了一口气,心不在焉翻页。
镇上的雨连绵持续,滴滴答答,潮湿雨气顺着窗飘入。
背后的身躯温热,像靠枕般安静,不动,也不开口,只是这样搂着她。
他的视线存在感鲜明,不知是在看她,还是看书。
楚悠随便扫了几眼,又翻过一页。
“这个故事有趣。”修长手指忽的按住要翻过的那页,指尖轻点其中一则志怪故事。
楚悠顺着看去,是一则关于蛇的故事。
一个采药女入山采药,下山时雾气浓郁,归去的路离奇消失了。在山里彷徨一夜,忽有白衣郎君从云雾中走来,自称是住在山里的人,将她带回竹林小屋。两人朝夕相处,互生情愫后结为夫妻。
某夜,采药女夜半醒来,发现她熟睡的丈夫,映在墙上的影子是一条大蛇。她大吃一惊,想起古书里的记载,用银簪刺穿他的七寸,郎君化作白色巨蟒,不一会就僵硬冰冷,死去了。
就在他死后,山中雾气悄然散去,采药女重新找到了下山回家的路。跌跌撞撞回到家时,她发现丈夫送的白色手帕还在,里面包裹着一片冰冷蛇鳞,此后每夜梦中都有巨蟒缠身。
这则故事看得她心里有点发毛,不明白有趣在哪。
抱了许久,她身上出了点薄汗,耐心终于耗尽,“困了,我去睡会。”
横在腰间的手臂不动,反而收紧少许。
玄离垂眼看她急于离开的动作,不明白问题出在哪。
他不愿戳破这层摇摇欲坠的假象,便是因为明白一旦戳破,连日常相处都不可能有。
可最近,楚悠对戏耍他失去兴趣了,也不喜欢他的触碰。
她又想离开。
只要一想到这点,百年间的仓皇苦寻和所受煎熬不断啃食心脏,催促他做出更疯狂的举动。
先前她言笑晏晏的模样,以及主动的触碰,似包裹蜜糖的砒霜,令他沉沦上瘾。
现在白日避着,也不许夜里同住。
玄离阴森盯着那则故事,恨不得也变成巨蟒将她完全缠起来。
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楚悠忍不住推了一把,“李宣!”
“……”
这个名字多少拉回一点他的理智。
玄离竭力压下阴暗翻涌的念头,缓慢松开手臂,面上已看不出异常:“我去做晚饭,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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