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悠怔愣半晌,半蹲下身,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上次离开不是有意的,我控制不了离开的时间。幸好,来得不算太晚。”
被握住的手僵了一会,没再挣扎。
她把玄离扶起,一同靠墙面坐下。
“距离我离开,过去多少年了?”
“……八年。”
“你从原来住的宫殿搬出去了?”
“帝主下的令。”玄离掩去眼底阴翳。
四年前帝宫开设学宫,从十四洲内世家中擢选先生,教授各道修行法门。世家子弟都能来听学,他有心藏拙,表现平平。
那群世家子弟都敬着玄煜,不少人明目张胆欺辱他,换取玄煜的青眼。
于他而言,本是无关紧要的事,这群人日后一个也逃不了。
偏有个来自灵山的多事医师,见了几回他身上的伤,执意捅到他那父亲面前。
帝主心里对他有些复杂愧意。
往日只当没这个人,不去想也不去看,但捅到面前来,到底存了一点父子之情。
于是,玄离从那废殿搬出,明面上有了帝宫二殿下该有的待遇。
从此玄煜更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变本加厉欺辱。
“我在外面听说你是因为玄煜中毒,才被关到这的。这件事和你有关吗?”
楚悠的声音把玄离思绪拉回,暗室幽冷,唯有身旁是暖的。
他垂下眼睛,“没有。七日前玄煜生辰宴,他酒里被下毒,君后迁怒,把我关了进来。”
楚悠半信半疑,但转念一想,他才十三,在宫里处境艰难,应该做不到给玄煜下毒。
身旁的小少年已经与她一样高,稚嫩五官长开了些,可见日后姿容俊美。
“别担心,就像之前一样,我会给你送吃的来。”
玄离无声扯了扯唇角。
这么轻易就信了。
紧接着又听她问起:“我们之前养的那只兔子,它还在吗?”
“……”玄离沉默片刻。
楚悠走后,他一直养着灰兔,那是她留下的唯一活物。
但玄煜发现了它。
趁他在学宫听学时,叫了三个宫侍活扒了灰兔的皮,做成一道兔肉羹。
把血淋淋的皮毛和肉羹呈给了他。
“跑丢了。”他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两人在暗室里待了两日,帝主身边的宫侍姗姗来迟,说是奉命接他出去,已经查到下毒真凶,是晏家弟子所为,已经被晏家勒令诛杀。
楚悠跟着玄离到了新住处。
宫室威仪,侍奉的宫侍们看着也恭谨,还有医师来为他看脉。
但她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他。
样貌温和的青年一袭青衫,进殿后颔首道:“二殿下,暗室阴冷伤身,帝主命我来为你诊治。”
楚悠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被定在原地。
她怔怔看着林青良为玄离把脉,开了药方后,又絮絮叨叨叮嘱。
玄离态度恭谨唤他一声“师长”,面对他的关切,态度温和,面上滴水不漏。
“师长,我兄长他还好吗?”
“有山主亲自医治,大殿下已无碍了,还在修养。”
“如此就好,我近来都在为兄长忧心。”
“唉,你受苦了,这趟真是无妄之灾啊。近日忌食油腻,按时喝药。”
林青良合起药箱起身,玄离微笑着送至门口。
等人一走,他面上的笑淡去,本想把桌上的药直接扔了,想到楚悠还在,便把药包暂时放入了乾坤袋。
奇怪的是,很久都没再听见她的任何动静。
玄离心头一跳,到底年纪不大,五指用力攥成拳,脸色变了又变。
“你走了?”
又过了半响,他才听见那道模糊不清的声音问:
“学宫里,有姓季的人吗?”
玄离紧攥的拳慢慢松开,往声音来源走近几步,“没有。你要找人?”
楚悠指尖发麻,缓缓摇头:“不,不找人。”
只是要阻止一件会发生的事。
帝宫延绵万顷。
太清山上修建了一座学宫,平日授课,逢节休沐。
玄离从暗室出来的次日,准时去了学宫听学。
“那人竟来了,在暗室待了这么久,没事人似的。”
“赵道友,这你就不懂了,就像那山上的野花野草野物,命都挺硬的。”
“这话有趣……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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