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泊禹被噎了一下:“……你真不是来火上浇油的?”这样伶牙俐齿的蓝烟,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从前一直觉得她闷,但原来根本不是。
“怎么,你作为一家企业的负责人,连两句稍微刺耳的话都听不得吗?世界不是围绕着你转的,陈泊禹。我知道你的人生是开挂模式,任何事情在你这里都是理所当然,财富、地位,甚至爱情。可对我们这些普通人而言,没有任何一件事是理所当然,想要得到就得狼狈争取。你有拼尽全力哪怕争取过一件事吗?”
陈泊禹语塞。
他是第一次在蓝烟的眼里看见“怜悯”这种情绪。
这也是第一次,他们这样深入交流——在分手很久以后,她为了另一个男人。
这比他知道他们在一起这件事,还要令他感到挫败。
蓝烟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超过十分钟了,某人口是心非,并没有打断他们的谈话。
她转头看向陈泊禹,两手都抄进外套口袋里,“所以你的答案是?”
“……你想没想过,你就这一张底牌,告诉我了你就没得玩了。”
“还是别小瞧人吧。我说了,有些事我不做,只是因为我不屑。破坏关系比建立关系容易多了,碰巧我在汤公那里不是说不上话。”
“……你真是变了好多,蓝烟,甚至学会威胁人了。”
“你没有变吗?”蓝烟冷静地审视他,“还是说其实你一直这样精致利己,当时只是我看走了眼?”
陈泊禹蹙眉不言。
“到底答不答应,你给一句准话。”蓝烟有些不耐烦了。大好时间来蹚浑水,真是烦死了,明明拿来谈恋爱都不够用。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又没签卖身契。十几年朋友,难道我会跟他彻底鱼死网破。原本我就已经准备跟他好聚好散了。”
“那就好……是我白跑一趟了。”蓝烟态度软化下去。不管陈泊禹是真这么想的,还是权衡利弊以后,做了这种决定,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别的不重要。
“不。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信息。”陈泊禹思绪复杂地长叹一声。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可又没办法。这三天他一个人待着,谁也没见,大醉了好几场。
他从小到大,一直顺风顺水,这是第一次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相比起来,他觉得当时父兄的轻视根本不值一提。
这一次,好像是把他这个人,刨除掉家庭带来的一切光环之后,他所立身的根本性的东西,彻彻底底给否定了。
情绪反反复复在“算了吧”和“这事算不了”之间来回拉扯。
可是终究,梁净川与他高一开始便是朋友,即便如今做不成朋友了,也不意味着这段友谊一文不值。
他也就止步于放狠话这一步了。
蓝烟又看了看对岸,不再与陈泊禹废话:“走了。”
陈泊禹没有出声,直到蓝烟走出几步,他忽然说:“最后一个问题。”
蓝烟顿步转身。
“……你当时,为什么答应我?”
回忆这种事,让蓝烟很不舒服,像从永久尘封的旧仓库里翻东西,会惹得一身尘土:“我知道很多人追我,都是征服欲作祟。因为我这个人显得不好追,所以谁追到了谁就‘牛逼’——过去很多接近我的男生,都是这种心理。一开始我以为你也是,但那天我在修画,你等了我一个下午,跟我说,看我工作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永恒’这个词,我觉得你跟他们不一样。”
陈泊禹不再作声,无端神情更是凝然,像是与他脚下的阴影彻底融为了一体。
“……之前碰见过你大嫂。”蓝烟预计此生都不会跟他再打交道,所以选择把所有的话一次性说完,“她说不觉得你和你兄长是坏人,只是家庭的惯性太大,她没能抗争得过。我也不觉得你是坏人——当然也可能只是我一厢情愿,毕竟自己的初恋太烂,也会显得自己没什么品味。”
蓝烟说完等了等,陈泊禹始终不再出声。见他似乎已经没话了,便转身朝着河对岸走去。
旁边有长椅,陈泊禹退后两步,几分仓皇地坐了下来,以手掩脸。
还是三年前,梁净川过生日,他去他家里吃饭。
那天没注意到别的,单单注意到了蓝烟。高中时见过的那个清瘦寡欢的女生,成年之后出落得更加清绝离尘、遗世独立。一整晚,他都没法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他状似无意地找梁净川打听,问她学的什么专业。
梁净川说书画修复,现在在缮兰斋实习。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