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玩着银制的烛剪,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桌上的烛芯。火苗跳动,在她眼眸中明暗交加,映出几分恍惚来。
后来怎么样了呢。
后来啊……
不管是烈日炎炎,或是寒冬凛冽,程慎之永远让张回在书房多备一件崭新的外袍。
那年隆冬,她甚至收到一件毛领长斗篷,正合她的身量。她不知程慎之从哪找来这般好的料子,银白的锦缎上带着精致的蝴蝶暗纹。也不知他费了多少银钱,才请动宫中上好的绣娘,缝制出这件华美的毛皮斗篷。
很久以后,宁鸾才知道,那斗篷领边的毛皮,是程慎之秋猎所得。
当日众皇子收获颇丰,满载而归,唯有箭术不佳的程世子,只打得银狐一对,尽数给她做了斗篷的领边儿。
只不过现在想来,穿着斗篷回了丞相府,宁丞相并不为她喜悦,反倒是一脸严肃。
“啪!”烛剪碰上了引线,猛地爆出一个灯花。宁鸾意兴阑珊扔下那烛剪,扭头对着还在忙碌的青露道:
“早些歇息了吧,今夜他应当是……不会再回来了。”
青露收拾完衣物箱笼,又摆弄角落里的鎏金香炉。她将香料罐子放得砰砰直响,又泄愤似的添进几勺安息香,一刻也不愿歇下来。
“青露。”宁鸾再唤。
“可是小姐!王爷他……他怎能……跟白挽姑娘那般作态?”
青露攥着勺柄望着宁鸾,眼眶通红。
第25章 金殿戏言 程慎之并未察觉她曾到过书房……
镇南王府卧房内, 一室静谧。
反过来安抚好红了眼眶的青露,宁鸾换上轻便素服,卸去满头钗环。青丝如瀑垂落满肩头, 镜中映出张美人面, 眉目间倦意流转, 更添几分憔悴。
“砰砰砰!”还未等宁鸾稍作休整, 却忽闻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青露被这动静吓得一惊, 忙上前拉开雕花木门。
但见府中小厮撑着湿淋淋的油纸伞立在雨中,像是仓皇赶来, 神情中尽是焦急之色。
“深更半夜的,何事如此慌张?”宁鸾皱眉, 随手捡起根白玉簪挽起青丝,从妆台前站起身来。
青露取来件藕荷色的妆花织锦披风,轻手轻脚为宁鸾拢在肩头,扶她在桌前坐下。
那小厮慌忙收了伞, 扑通跪倒在地, 捂住胸口重重喘了几口气, 忙道:
“禀王妃, 宫里来了位公公,眼下已请到正殿前厅候着了!”他说话又急又快, 话尾像是火星子在追, 忙又补充道:
“王管事已带着人去书房寻王爷, 特命小的先来禀报, 请王妃去前厅预备着迎接!”
宁鸾轻轻皱眉, 却依旧平稳问道,“可知那公公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那小厮拍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回禀:“听那公公的意思, 是要王爷即刻进宫面圣!”
……
程慎之坐在椅中,只觉浑身僵硬,连动动指尖都艰难万分。他目光空洞地落在白挽身上,脑中思绪一片混乱。
窗外暴雨倾盆,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惨白闪电骤然劈开夜幕,将庭院照亮一瞬,又瞬间归于黑暗。
雷声轰鸣中,白挽双唇轻启,吐气如兰,缠绵的低语环绕在程慎之耳边。程慎之顿时只觉意识朦胧,仿佛就要这样轻飘飘地陷入混沌当中。
“轰隆!”又是一道裂空闪电!
刺目闪光直照进程慎之双眼,他恍惚间似乎意识到什么,猛然转头看向窗外。
那电闪雷鸣不仅撕裂了夜空,也如利刃一般,劈开了程慎之漂浮迷茫的意识。他漆黑的眼瞳中映出跳动的微光,忽明忽暗,似乎在清醒与浑噩之中反复挣扎。
白挽恍若未见,还在柔声细语对他诉说着无尽的爱意。
程慎之只觉脑中刺痛,随着窗外电光再次闪过,他猛然清醒一瞬,骤然暴起,一掌掀翻桌案上的琉璃宫灯!
“砰!”灯盏应声坠地。
琉璃灯罩碎裂四溅,烛台连着烛芯在地上翻滚几圈,扑闪两下便径自熄灭了。
霎时间,原本明亮的书房沉入一片漆黑当中。
白挽惊惧后退,尚未回神,隐约看见黑暗中程慎之已撑桌而起,踉跄走向屋外,险些就要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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