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像是一尊从石块中生长出来的怪物。
通体不过成年女子手臂长短,并非人形。面部线条极简,几乎不见五官,唯有眉骨与鼻梁高高隆起。下身竟是蛇尾,与石台浑然一体。它或许是某位女神,面目身形却不似汉地观音或妈祖那般慈柔,反而原始粗犷。
石身布满水痕,不知何处褪了色,染着污浊的深斑。最令人心惊的是那双朦胧的眼眶下,竟凝结着两道血泪般的暗红痕迹。
诡异非常,令人脊背生寒。
黄灿喜原本下意识伸出的手,猛地缩了回来。
这东西谁敢伸手去接?!
几人眼睁睁看着那神像直坠而下,应声碎裂。就在石块崩开的刹那,一股阴风自内部窜起,呼地卷过地面,打着旋儿冲上天际,仿佛这野庙里最后一点灵息,硬生生被他们四人给掐断了。
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盯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石,发不出半点声音。
“嗷呜!”又一藤条抽在舒嘉文屁股上,“你捡这玩意儿干什么?!”
“我不知道啊……”他声音发颤,“我看见那个人影闪进庙里,我跟进去,然后就听见师父您喊我……再回过神,它就已经在我怀里了。”
黄灿喜眼皮一跳,心想还真是中邪了。
舒嘉文面无人色,沈河却在一旁添油加醋,“你完了,你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怎么什么都敢捡?那人呢?”
舒嘉文答不上来,他眼神都被吓直,嘴唇哆嗦半天都没个下文。
黄灿喜一掌拍下去,将他魂拍回来,“别想了,解决完就快回车上去。天要是黑了,这山里蛇虫鼠蚁全都出来,更走不成了。”
他们立刻动身,刻意绕开那堆碎裂的神像残骸。
可黄灿喜每走一步,脚步就沉一分,仿佛不是踩在泥土上,而是陷在某种粘稠的阻力里。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她终究没能忍住,侧过头,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向那座野庙。
模糊间,她看见一个身影正坐在横亘庙门的榕树根上。
那影子没有清晰的五官,可她偏偏“看”清了它的容貌……
不是用眼睛,而是某种直接烙进她意识里的映象,清晰得令人胆寒。
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沈河一把扶住手臂。
她转头看向他,在他带着询问的目光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然而四个人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人想得起来时的路。按理说,即便身在深山,只要顺着下山的方向走,就算回不到停车点,也总能遇到山脚的人家。可他们沿溪而行许久,山脚的景色却始终没有出现。何伯俯身探了探水流,脸色骤然一变。
这溪水,竟是自下而上,朝着山顶倒流的!
更令人胆颤的是,这一带分明处于热带雨林区,沿途长臂猿、坡鹿等珍稀动物时有出没,植被也本应是层层叠叠的灌丛、乔木与古树。
可眼下,落叶与腐殖质堆积的地表间,竟半埋着许多刻有蛇形纹路的石墩。它们散布在溪谷附近,或圆或方,表面平整,旁边还散落着炭灰与碎陶残片。俨然是某个古老部落曾在此祭祀的痕迹。
黄灿喜心惊胆战,担心她们迷路,走到保护区来了。
真出什么事,她们上哪说理去?
舒嘉文脸色青白交加,嘴里反复念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咒语,每念一句,就看一眼手机信号格。如此重复了几十遍,他终于死心,抬头望向另外三人,一个比一个淡定,他抠破脑袋都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天色愈发昏沉,林间雾气渐浓,细密的雨丝如针一般落下。雨势不大,却一点点带走体温。黄灿喜一张嘴,呵出的热气便混入白雾,迅速消散。
白日里尚能说笑壮胆,可随着夜色降临,林中各种声响从四面八方涌来,一步步将他们包围。
他们仍然找不到出路。
何伯甚至开始考虑在野外过夜,一边走,一边四下寻找适合扎营的地方。尽管沿途不缺水源与野果,可野外的夜晚从来危机四伏,更不要说那破碎的石头神像,像一块阴影抹在四人的心头。
天色在湿雾中昏沉难辨,正是将暗未暗之时,前方林隙间却跃出了一点暖光。不是山野间常见的幽蓝磷火,而是实实在在的橘色火光,在浓重的水汽里晕开一团诱人的暖意。
“这地方……还真有人住?”舒嘉文喃喃道,一转头却发现黄灿喜已快步向前,何伯与沈河也紧随其后,自己反倒落在了最后。“喂!是人是鬼都没分清,你们就敢直接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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