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暴风雪依旧肆虐,遮天蔽日,仿佛要将天地都吞没。可他们已经不敢再留在这鬼地方。老班长冷声下令,不许带猛子的尸体,立刻收拾东西离开。
气氛骤然紧绷,谁都明白事情严重,这时候也别提什么战友情了,最规矩的那人都发话别带。
于是他们手忙脚乱地系上装备,几乎是逃命般往外跑。
哐哐哐——
风声大到像野兽在雪峰间哀嚎。能见度依然小于五十米,他们腰间绑着绳子,在一片白里求生、求路。
可奇怪的事发生了。
明明走的是直线,最后却不可思议地绕回原地,又是那个溶洞。
三人顿时面如死灰,还以为是缺氧极寒带来的幻觉。老班长脸色比他们更难看,眼神凌厉,质问他们,是不是有人在祭坛那里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小广东支支吾吾,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色的瓦片。他承认,生火垫炉子的时候顺手抽出来的,后因这东西泛着一层青色的光,看着好看,他就顺手踹兜里了。
老班长脸色瞬间煞白,急得嘴里蹦出几句藏语,直到小广东将那枚瓦片还回去,老班长的脸色才缓和一些。
去留成了难题。是在风雪里继续硬撑,还是留在山洞等雪过去?
体力与现实替他们做了选择。
杨米米和小广东本就是南方人,在高原缺氧与极寒中早已神智恍惚,什么军令都听不进去。
火炉的热意勉强驱走了寒冷,他们分食罐头衣物,打算在山洞再过一夜。猛子死了,他们没有食品上的担心,可他们心里始终害怕,因为似乎有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存在于他们周围。
睡前,他们在山洞口的冻土里,浅浅挖了个坑,把猛子埋下,并插了个标记,以便来年夏天能再收殓。
第二天夜里,老班长又点起煤油炉的火,神情比昨夜更冷峻。
他反复强调:一定要睡觉,必须睡着。
谁不照做,就是违反军规。
话进了耳朵,他们背靠着背,在恐惧中硬逼着眼皮合上。
第三天清晨,众人醒来,唯独小广东叫不醒。
他也走了。
和猛子一模一样,身子蜷成一团,双手像是在牵着看不见的绳子,脸上带着那种莫名的笑容。
没有挣扎,没有外伤,死得悄无声息。
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死,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地方一刻也待不得。
他们像逃荒般冲出山洞,风雪依旧如针,天地浑白,雪地上三点连成一条线,长长短短,时断时续。
老班长走得越来越慢,最后竟哭了。
眼泪一出来就成了冰,快得让石成峰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年纪轻轻就要为国捐躯。
老班长咬着牙,扭头再问:
“你们身上……真的没带什么不该带的?!”
石成峰和杨米米慌乱摇头。
说来也荒唐。这一行人本就是为了寻找“某样东西”而来,如今却被告诫什么都不能带。
难不成他们还要光秃秃地回军营?
老班长没再追问,只是泪水从眼睛里出来后,那里只剩下绝望。
风雪拍面,天地翻覆。或许是看不到生路,一向寡言的老班长忽然话多了起来。
他一直在道歉,一直在道歉,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声音模模糊糊的,却在谁都意想不到的时候,丢下了一段让人心惊的话,“五九年时,有支队伍秘密任务来这附近潜伏……但最后只留下一阵信号后失踪,最终全员死亡。”
石成峰心想,原来他们这趟是来捡尸体的。
黄灿喜听得入迷,连笔记都忘了写。
“然后呢?”
石成峰这才从记忆里回过神,神色恍惚,嗓音干哑,似乎前面是想找个人倾诉这一离奇的秘密,而后面,整个秘密的核心,他要将这秘密带进坟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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