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她低声嘶喊。
李仁达喉咙里迸出“hiahiahia”的怪笑, 声调阴森怪异,像冰爪在骨缝里摩挲:
“你,忘,了,我。”
话音未落,黄灿喜手腕骤然一痛,整个人被一股巨力猛拽出去!
“啊——!”她尖叫着,声音在石壁间炸裂回荡。粗糙的纹理生生刮过她的肩背, 痛得钻心。她死死闭眼,半秒后,整个人重重摔在坚硬之地,砸出一声巨响。
她咳得喉咙发紧,手撑地想爬起,却摸得满掌粘腻。
低头一看,指缝间是漆黑黏稠的浆液,泛着诡异的彩光。她猛地摇头,强迫视线聚焦,自己正与一堆半人半蛛的怪物残骸,以及大片白骨肉浆纠缠在一起。
再抬头,才惊觉这里宛如一个巨型蜘蛛巢穴。
白色粗硬的蛛丝撑起穹顶,像密密麻麻的肋骨;而她脚下,却是堆成丘陵的人体碎块与骨骼,黑肉与白骨黏连成泥,仿佛失败实验后的废料场。
那些“失败品”静静地烂着,唯独成功的……正是她眼前的李仁达。
腥臭狠狠灌入鼻腔,耳边充斥着肉浆蠕动与哀嚎的交织声,黏稠、窸窣、湿滑,如一场无休止的炼狱交响。
她反胃,双手捂嘴,硬生生压住翻腾的胃液。
“这是……帕家村人?不,不对。”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黄灿喜,你忘了吗?”李仁达的声音在这地狱般的空间回响。
他站在她面前,高大得像一座血肉之山。面庞依旧是人的脸,嘴角僵硬地咧开,可身体的下半截却早已扭曲,尾椎骨破裂挣出八条关节嶙峋的蛛足,在油灯下颤动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光影。
黄灿喜愣愣抬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我……我应该记得什么?我第一次来张家界,也是第一次见你……”
“哈,哈哈……”她的笑虚弱而干裂,眼睛瞥向李仁达,“你不会……不是帕家村人吧?你该不会……是那个已经灭绝的苗寨遗脉?这些怪物……都是你的族人?”
“你虽然忘性大,但脑子还挺好用。”李仁达捧着她的脸,舌头舔过她的额头,粗糙的舌苔带出一条红色的水渍。“多亏了你,把张良引到张家界,我们金古寨三百口子才走到了尽头。”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黄灿喜呼吸一窒。
壁画上所分明记录着,是张良来这定居后,给当地苗裔带来文明,而苗裔为了答谢他,在溶洞内建立墓穴,并世代守护。
她想到这里,猛地怔住。
可她却忽略了关键问题——金古寨究竟守护着什么秘密?他们为何灭绝?
心口越想越乱,她呛声反驳,几乎带着自暴自弃的怒意:“张良几百年前就死透了,我怎么可能跟你们的破事扯上关系!”
李仁达像是听到天大笑话,喉咙里先是嘶哑低笑,渐渐拔高,最后变成尖锐撕裂的厉音。笑意里裹着愤怒,硬生生灌进她的耳膜。
“砰!”
他猛然撞上她的额头,鲜血瞬间流下,火辣辣的疼让她眼前发黑。
“既然你忘了,那我就替你想起来。”他逼近,眼珠通红,死死盯着她,字字戳进骨血:
“你,黄灿喜,生来就是为了收集那七枚碎片。可那是我们金古寨代代相传的圣物,怎么能交给你这个无名的外人。”
“是你!你当年亲口说,会把人引来,助我金古寨自保,用以换取碎片。可知识来了,文明来了,便有高低,便有怨恨。张良半仙,不死不灭,而我们却还要忍受饥饿与病痛!有人就想成仙,想长生。”
黄灿喜脑子轰轰作响,努力捕捉他的词句,却怎么都觉得逻辑破碎。
她咬牙撑笑,话带尖刺:“听起来,我好心引来贵人,还被你们当成白眼狼?哈哈,李仁达,你们胡乱修仙,最后全寨子才会沦成这副鬼——”
她话未说完,脸已被猛地按在冰冷的石壁上,话语卡在喉咙,只有急促的呼吸在颤抖。
他们的目光在近距离里死死绞着,谁都不退让,谁都不肯放生。
“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一样讨人嫌。”
李仁达低声冷笑,声音带着湿滑的气息,“嘴上说不要,可你不还是在拼命想把七枚钥匙凑齐,换取长生?”
“长生?”她忽地笑出声,笑得眼角泛泪,“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凑齐。”
“那就下辈子再去找答案吧。”
话音未落,他巨口陡然撕开,遮天蔽日般压来,“咔嚓!”一声,
——剧痛。
她的脑袋像被生生扯断,卷入那湿热的腹腔。
可疼痛只持续一瞬,她的眼睛猛然瞪开。
她不再身处那炼狱般的巢穴,可眼前的新世界,同样远离真实。仿佛被投入一片无边的、浓稠得发粘的海。
天地已无形色,万物在她眼前不断崩塌,又在死寂里重塑。她的身体逐渐失去重量,不再是血与骨,只剩下一点漂浮的意识,被推搡着、悬挂着。四周辽阔无垠,虚空死寂,没有边界。世间所有声响都被吞没,连她的心跳似乎都被剥离,只余自己意识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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