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厉啊,晚上有事吗,留下吃个便饭吧?”
苏奉显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们家的厨师的手艺还是不错的,什么菜系都会一点,你看会会,每次放假回国,都要胖上一圈……”
厉寂川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锋。
“既然您家的厨师那么好,为什么还给我们小蒲饿得这么瘦啊?”
“啊?”
苏奉显当即愣住,脸上还残着笑意随即一点点退却。
“小蒲他,他,不跟我们生活在一起……”苏奉显吞吐道。
然而,厉寂川根本没打算放过他,追问道:
“不跟你们生活在一起,还是不能跟你们生活在一起?”
闻言,苏蒲垂下的那只手骤然握紧。
这个家这么大,却找不出一块能够容纳他的地方。
“苏蒲来到我身边的时候,不爱吃饭,睡不好觉,总是小心翼翼的,这些您都知道吗,爸?”
那声“爸”叫得那么清晰,像落在苏奉显脸上的一记耳光。
厉寂川图穷匕见,终于展现来意。
他才不是来拜见长辈的,他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好好一个老婆,怎么被你们家养成了这样?
第27章 夜话
三岁那年,苏蒲第一次见到了苏奉显。
那是个下雪天,他浑身烫得难受,喉咙干得发痛。
而他的妈妈却执意抱着他,坐在苏宅大门的房檐下,直到苏奉显不得不出来,给他们拿了一笔钱。
赵青收了钱,抱着苏蒲给苏奉显看,掂了掂他说。
“好宝,叫爸爸。”
苏蒲发不出声音。
苏奉显转身进了房门,关门时掀起的风吹得他们母子同时迷了眼。
这是苏蒲对苏奉显的最初的记忆。
再次见面,是赵青病入膏肓,苏蒲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去找苏奉显借钱。
那天也是一个雪天,苏奉显穿着一身家居服开了门。
得知他的来意,苏奉显的反应竟然是如释重负。
他给了苏蒲一张卡,说每个月都会往卡里打一笔钱,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有了那张卡,赵青的生命又得以延长了半年。
弥留之际,她唯一的心愿还是要再见苏奉显一面。
这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苏蒲硬着头皮将他找来,没想到,妈妈最后就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咽了气。
就连想要交给他的传家手镯,都要先经过这个男人之手……
妈妈走后,苏蒲尽量不给这个男人惹麻烦,这个男人似乎也不太愿意承认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可是,不知为何,他是苏家私生子的消息不胫而走。
苏奉显不得不偶尔把他接回家,做出一个“父慈子孝”的样子,给外人演演戏。
而苏蒲,竟然真的开始珍惜这样短暂而虚假的温情。
他太孤独了。
太希望跟这个世界有些牵绊。
而苏奉显和苏会是这个心愿唯一的出口。
苏蒲开始对他们予取予求,容忍着苏会的颐指气使,也容忍苏奉显的偏心和忽略。
毕竟,他们不是“家人”么?
家人,是苏蒲和这个世界产生牵绊的根基。
苏蒲习惯了缄口不言,习惯了逆来顺受。
甚至以为,家人就该是这个样子。
毕竟,这个世界总在维持着一种平衡,阴晴圆缺,此消彼长……有人付出,就该有人牺牲。
苏蒲早就习惯了这样,习惯了被索取,被支使,被消耗。
直到今天,厉寂川挡在他身边,对着他的“家人”兴师问罪的时候,苏蒲才察觉出异常。
不对啊,不是的。
纵观这些年的相处,为什么总是他在服从,总是他在配合,总是他觉得委屈?
为什么苏会就是既得利益者,他不也是苏奉显的儿子吗?
果然,苏奉显窘然无措,咳了几声,也还是说不出话。
最后是苏会出来打圆场。
“我哥的妈妈就很瘦,大概是基因的问题……”
苏会笑了起来,那笑容格外刺目。
“我们可是对苏蒲很好呢,不信你问他嘛!”
所有人的视线同时投向他,苏蒲一怔,心绪瞬间被扰得稀巴烂。
他的“爸爸”和他的“弟弟”正用一种颇具压迫性的目光看着他。
苏蒲只觉得被扼住了咽喉,无法逃窜。
他配合着,点了一下头。
“你看嘛,我哥自己都承认了,我们可没亏待过他……”
苏会得逞地笑了。
阴恻恻的笑声里,苏蒲的身体已经默默打起了抖。
每次苏会这样笑的时候,背后都有一段他不堪回首的记忆。
从小到大步履维艰的人生让苏蒲获得了一种新的技能——忘却。
他会刻意忘却一些难以释怀的伤痛,催眠自己那些事情只出现在噩梦里,从未在现实世界发生……
因而,他就不必承担由此造成的恐惧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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