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张静娴的脸上边露出了没见 过世面的惊叹。
蔡家不愧是武陵郡有名的大富商,庄园修建的极美,五步一回廊,十步一流水,特别是专门让出来 供谢使君居住的庭院,一旁居然还有一个香气四 溢的百草园。
她站在百草园的门口,探着脑袋往里看了看,口中赞叹不已。
好生别致的园子,蔡家对 谢蕴果真上心,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好处。
张静娴看着风景默默地思索,殊不知她也成为了别人 眼中的风景。
事实上,从她走到游廊的尽头,隔着窗户,谢蕴的黑眸便锁定了一道云水蓝的身影。
今日,她换上了一袭蓝色的锦衣,头发还是简简单单地束在脑后,只不过,发带的颜色变了。
谢蕴敛起眉峰,一眼认出替代往日那条青色发带的是那个农女的舅父从外归来 带给她的彩绳,彩绳上的绿石坠在乌发之 间,色彩浓郁鲜明。
他定定地盯着,一丝沉抑的火气又冒了出来 。
从她住的厢房一路走来 ,又不知多少人 在他之 前看到了她的这 般模样。
“阿郎,要不要我去将 张娘子唤到屋内。”獬站在自家使君的身后,恭声问 道。
他以 为使君因为张娘子的故意磨蹭而不悦,私心又认为张娘子大咧咧地对 着一个寻常的小园子看个不停……不大体面。
便是张娘子家乡的山景都更有意境一些啊。
“不,让她看。”谢蕴冷冰冰地挑了挑眉,他也想知道她何时记起自己过来 的目的。
“可是阿郎的腿……”獬话说到一半,忽然看到住在隔壁的公乘先生摇着手中羽扇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
公乘越看见 站在百草园门口不知在想什么的女子,羽扇一停,开口唤了人 ,“张娘子站在这 里作甚?”
张静娴在心里比对 了一会 儿 ,发觉这 园中景终究比山里的景色显得呆板了些。
她刚收回视线就听到了公乘越的声音,转过头来 朝来 人 浅浅一笑,“公乘先生,我在想蔡公如此礼重,能有什么好处呢?”
接风洗尘的宴会 上,谢蕴拒绝了他的女儿 ,算是给了他一个没脸。
“蔡徽不过一介商人 ,若不向上攀附世族,在不甚安稳的今时,迟早会 被啃的只剩下一堆骨头渣子。”公乘越一派云淡风轻,说起自己出身的世族来 ,毫不避讳。
世道如此,就连自诩上天之 子的帝王都无力改变。
再往前几年,建康城中还流传着世家与皇族共天下的说法,谁又奈之 如何。
张静娴耐心受教,人 的出身真是决定了命运的关键啊,换一个姓氏便是换一个未来 ,不同人 之 间的差距大如鸿沟。
蔡徽这 等大富商犹要仰人 鼻息,而连蔡徽家中一个奴仆都不甚看得起的庶民,在高贵的世族眼中又是什么?
踩在脚底下的蝼蚁罢了。
张静娴忽然理解了住在舅父隔壁的复叔心中的不甘,曾经他的祖上也是大世族。
她抿了下唇,还想再问公乘越关于子籍先生的事,獬无声无息地出现 在他们的面前,魁梧的身躯很有存在感。
“公乘先生,张娘子,何不入内?”
闻言,张静娴顿了顿,终于想起自己过来 是为了什么,不好意思地说道,“獬,郎君在屋内吗?我来 为郎君的腿施针。”
“使君在屋中,已等待张娘子多时。”獬不快不慢地回她,将 她的一丝侥幸击地粉碎。
“张娘子不知,此处的一个小园子在长陵谢府随处都可得见 。”
“哦,是吗?我以 前没见 过,觉得新奇,多看了几眼。整个武阳县的人 恐怕全没我见 识的广,改日回乡我定要和大家都说一遍。”
被暗中有些嫌弃地提醒,张静娴的模样很无辜,还有几分莫名其妙的骄傲,她就是没见 过世面啊。
“张娘子,你先入内为使君扎针吧。”獬被她的反应噎了一下,无奈摆手。
“好,我这 就进去。”张静娴匆忙抬脚,发间的绿石在空中甩了甩。
“我去门口迎子籍先生。”公乘越意犹未尽地望着她的背影,又低声道了一句,“真有意思。”
故意装着激怒獬,让獬无话可说,这 个农女对 他家谢使君果然没有一丝男女之 情 啊。
但凡她有一分想成为七郎的姬妾,绝不会 如此。
张静娴举着银针,小心翼翼地扎在谢蕴腿上的穴道,银针全部用尽,她揉了揉手腕,告诉一旁的獬,半个时辰后再起针。
说完,她不顾背后阴寒的注目,识趣地站到离谢蕴较远的一个位置。
做足了一个中等宾客的姿态。
起码,许子籍在公乘越的笑语迎接中走到屋中看到的便是这 副景象。
谢使君面色冷漠地半躺在榻上,其受伤的长腿上不仅布着狰狞的伤疤,还扎着冷光闪闪的银针。他的救命恩人 ,那位据说富有才能的女宾客安静地立在一旁,手中还拿着用来 盛放银针的针带。
“子籍先生,看来 你我来 的时机不巧,使君正在让张娘子为他的伤腿施针。”
公乘越面露不忍,那么长那么深的伤疤,当时一个不慎,七郎的双腿确实有可能就此废掉了。
听到他的话,许子籍皱紧了眉头,什么都没亲眼看到的冲击来 的大,兀那贼子,居然敢对 谢使君动手。
“此事,谢使君可曾告诉谢丞相?理应让谢丞相派人 查清,究竟是何人 暗害使君。”
“子籍先生勿怪,此事不便让叔父知晓。”谢蕴淡淡开口,深邃的眉目闪过一分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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