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还没到划账的日子,素日我家可有一天短过各位的?各位典计别急,进来吃杯茶,有话好商量。”
“我们不吃你的茶,只管将钱拿来,我们划了账,好向东家交差,”
这些典计拿着账册说,
“城东药肆,账上欠银十两。”
“直市商货肆,欠银二百两!”
还有肉肆、酒肆……都是从前记在账上,按月一次结清的,如今听到风声,都提前来要账了。
其中要属直市的商货肆欠银最多,这还是当初为平安食肆置办器皿案席,各式的陈设欠下的。
那时积蓄都用在建楼上了,只留了一笔周转的钱,这项大头便欠下了,那时平安食肆风头正劲,都传靠山是黎家,因也能记下这么大一笔账,这会儿自是不能了。
外头的吵嚷传到东厢房了,季胥问缘故,田氏还有心相瞒,怕她听了气的难受,因道:
“近日有班杂耍的在这附近逗留,也许街坊们看热闹呢,先吃了药。”
季胥才吃了药,只见金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似有话和田氏说。
季胥招她进来说,金豆只管把眼望了田氏,她便知道有事,
“你别看我阿母,外头怎么了?”
金豆实在拦不住,只好全盘托出了,季胥听了急的吐了口药,田氏在那里替她捶背,擦嘴,
“我说你病还在身上,别操心这些事,才吃的药吐了可怎么好,这钱本不该这时候还,他们提前来要账还有理了?照我说将门闩了别理他们。”
“阿母,我没事,闭门不出不是办法,金豆,放他们进来,令车儿将账册拿来。”
季胥强撑出去了,捧了钱匣子,在堂室见这些典计。
第173章
“女娘可别为难我们,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不能欠了,恐怕再拖就要成烂账了。”
“何尝不知催债讨人嫌,可咱们也只是替人家做事的,没法子呀。”
典计们见她清账,到底把话说软些了。
“我也知道各位的难处,欠钱没有不还的道理,这就替各位结账。”
只是她的食肆才开了一个多月,加之开业酬宾,多有贴钱引客的,算下来,挣的不多,加上其他两处小摊攒的,并先前留着周转的,勉强能有三百两。
前阵子兴建门房,有了二十两的开销,这里又有一笔二百两的大账要还,其余的账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六十两。
将账清完,就剩二十两了,钱匣子都变轻了,她的心也轻了。
这里典计们散了,她又数了钱,将雇工们的上个月的月钱结了,其中两个楼下跑堂的姑子各六百钱,秋姑兼顾揽客,是七百钱,车儿一两,大牦三百九十钱,并四豆,五福六谷的月钱,金豆先来且做事老成,是六十钱,其余三豆如今都是五十,五福六谷同样。
这里一共去了将近四两。
“张姑王姑的,就劳烦秋姑替我送给她们了。”
这是说的另两个跑堂的姑子,她们都是在安陵邑有家室的,如今不在这。
自食肆被查封,秋姑因无地方住,便暂时在家里和四豆住在后院同一间,车儿则与五福六谷住前头的门房。
秋姑看了那些讨债的,将她的那份推还回去了,
“她们两个的我不好做主,你说送去,我便送去,只是我的便罢了,我被扫地出门,亏的有胥娘给的容身之所,如今还让我借住在家里,这钱,就当是我的房钱了。”
“当初是我揽了你们来,说好给吃住,原是想长长久久的做下去的,有了这样的事,是我想的太天真了,趁我还有,就都拿着罢,这是你们应得的,别为我难受而不肯收。”
劝了他们,挨个的将钱发下去了,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一屋子却都哭哭啼啼的起来。
其中陈车儿还是收到口信,千里跋涉来为她做事的,不曾想只短短一月就要散了。
季胥心里难受,可全无办法,蝼蚁怎么能撼动大象,陈车儿也低头在那里用袖子擦泪。
“我累了,趁这阵子歇一歇好了。”
散了众人,季胥将房门闭上,独自躺了。
田氏在门外担忧的踱来踱去,正想敲门,隐隐听的门内淌眼抹泪的啜泣,将手放下了。
如今不仅欲告无门,除了宋氏,那些交好的官宦夫人,都对家里避犹不及,登门拜访的帖子纷纷送去,没有一家愿见的,这就是全无出路了。
她这女儿一向坚韧,鲜少的掉眼泪,开食肆是她从小想做的事,眼下被毁了,和摘她的心肝有什么区别。
哭吧,哭出来也许好些。
田氏守在外头,等声音止了,才进里头将重新煎好的药劝她吃了,将她搂在怀里,
“还有阿母呢,不怕,不怕……”
半个月过去,田氏一身灰尘遢邋的旧衣,从码头回来。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