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与蒙学两处,在这日给学子们放假一日,季凤爱凑热闹,早就盼着这日了,一早起来对着菱花镜梳头。
田氏因着太学放假,这日并不去槐市出摊了,替了季胥在交门市守卤食摊子,说:
“你也别忙了,和妹妹们看热闹去,只一点,就在那渭桥东头看看便罢了,不许跟着那傩舞走远了,谁知那人堆里头有没有拐子。”
渭桥东头就在交门市边上,素日这些孩子也在这一带玩耍,离家不远,田氏千叮咛万嘱咐的,
“尤其小珠、小幺,你们两个,跟着阿姊二姊,就在渭桥东头看看,就是走散了,两步路也就回来了,
万万不可跟了生人走,将你们卖作奴隶,和牛羊关在一处,再也不能见家人了。”
她们两个应下了,尤其小幺,大约是想起了自己过去和牛羊同栏的景象,将头点的和舂米的石碓一般。
“不能被肖妇人抓去!”
她牵紧了季胥,比划道。
这都是田氏天天在她耳边唬她,说那肖妇人面甜心苦,是深山里的食人鬼变的,专抓小孩来吃,不好吃的则卖作奴隶,得些钱买好的来吃。
“亏的小幺来到我家,不然流落在外头吃苦受难,做了一辈子的奴婢。”
田氏常拿这话与小幺说,又指着她们,教小幺知道这是家人,指着这院子教她,小幺便比划道:
“家,小幺的家。”
“家里的黄牛,家里的猫儿,家里的小八哥,家里的母鸡,家里的蜘蛛。”
各处都指了道,末尾指指田氏,比划道:
“阿母!”
田氏心肠便软了,搂了她亲香,叫乖女儿。
因着小幺是收留来的,长安之大,天下之大,恐怕再也不能寻到真亲了。
再个,相处久了,田氏也动了真心,有打算将她认作女儿,养大成人,但因着不是自己生的,也怕养不亲,故而时常拿这些话,在她耳边念念经,一则养熟了才认人;二则也好教她心里有个忌讳,不再被贼人骗去。
故而这小幺是从不独身在外头玩的,有时在巷子,看到个眼生的打这处过路,都要拉了季珠,跑进家门来,将门闩了。
更甚巷口那住了个姓肖的姑子,也是逢人露笑,她都怕那妇人,每回听人说肖妇人呀,肖妇人来了,陡一激灵,跑去躲在田氏的怀里。
田氏教她,“那个是邻居,不是那吃孩子的肖妇人,小幺想想,她们可是长的不一样?”
久而久之,才不怯那姑子了。
入冬了,渭河畔冷抽抽的,季胥倒不爱这样的热闹,但不放心这几个小的来,遂来了,如今牵了小幺,拢紧了身上的绵衣。
只见水畔也零零星星驻了些附近的百姓,张望着大傩仪式的到来,一面吃着在交门市买来的熟食,各种的肉香韭香。
看的季凤馋了,她出来是带了零钱荷包的,去交门市买了羊肉胡饼,分来吃,季胥才吃了朝食,一时也不馋那油滋滋的胡饼,叫季凤不必买她的。
“何时来呀!”
“快了,从茂陵邑出发,往年都是辰时经过咱们这的。”
百姓们议论纷纷。
“来了来了!”
季凤啃着胡饼,跳了三尺高,指了远处道。
只见水岸边影影绰绰,傩人戴着木头刻的胡头,袒露的上半身绘着鲜艳的色彩,大开大合的跳傩舞,口中念着些驱邪除疫的歌调。
沿岸有许多一路跟随而来的百姓,大多是茂陵邑的,鼓声越来越近了,踢踏的鞋响如雷,在渭水上荡起层层涟漪。
眼看她们驻足的这处,霎时间就围了成百上千的人,鼓点震耳欲聋,彼此说话,都要将耳朵凑近才能听清。
“阿姊,阿姊!”
季凤开心坏了,拍手叫好,叫唤了几声季胥才依稀听见,低头附耳过去,
“阿姊还记不记得,咱们在老家时,蜡八祭那天,也看了傩舞,不过不及这队伍人多,这里起码得有百号人罢!”
季胥记得,笑了道:“那次咱们还得了半罐子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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