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铭突然感觉身体里升起一股戾气,他盯着那只金靴,胸膛里未吼出声的怨恨在此刻咆哮着吞没理智。
他想杀了他。
他想杀了萧衍。
那人见他一动未动的神情,好似终于从他悲凉的面孔中得到什么慰藉,含着笑,他问。
“雀铭,你怎么来了这里?”
他明知道一切,明知老师跟他的关系,明知小姐是他的心属,却故意的,一再在他心上倾轧,为的不过是要他低头。
雀铭这些年左右逢源,在朝野挣扎了这么久,在他身边潜藏了这么久,为的不过是找到破绽,将他,将清远侯他们拉下马。
而萧衍明知道,却一再容忍他在身边试探。
他是大盛最尊贵的太子,有着无上的权威,也有着近乎狂妄的自信,明明知晓他的一切计划,却仍敢将他放在身边,用他那狠戾的手段势要让他臣服。
而雀铭,却不是那等可以被弯折的青竹,他是一团蒲草,生前坚韧,死后也一定要缠住害他的人脖颈,生生将之毙命。
于是,雀铭此刻终于清醒起来。
面对太子对他的穷穷诘问,他趴在地上,恭敬的仿佛真的被压弯了骨头。
“殿下已经都知道了,如何还来问我。”
萧衍见他始终不肯抬起头,知道他心里还有怨气。早在府门前,他便扯着他的衣袖拦过他一次,雀铭若是不进去,他们之间还有层虚伪的假面可以维系。
但他偏要进去,如今就不能怪他将他压得再低一些。
“雀铭,你也知道我这人最厌恶的就是欺瞒,过去的事我都当是没有发生,从今以后你要听话些,咱们还可以回到从前。”
他弯了腰,屈尊降贵的伸出手递在他面前,他若是接了便就是应和,他若是不接。
这天下还没有不顺他意的任何人,雀铭若是敢于做这第一人,他不介意再杀一个给他瞧瞧。
除了他老师,还有越家夫人,杀了她还不顺意,连越尚书也尽可以做掉,只要他肯服软。
而雀铭也果然没叫他失望,他顿了良久,思索了良久,像是想通一切,明白自己再坚持下去的后果。
他伸出手,将冰凉的掌心扣在他手掌上,任他将他扶了起来。
萧衍此刻终于放松些,刚刚他慌不择路的甩开他的时候,他还真以为两人就到这便是尽头,雀铭永远不会折腰。
但是,幸好他的脑子里还有理智,也幸好越家还有这么多人任他拿捏。
太子车架驶过来,到了越家大门口,萧衍此刻着急得很,否则实在是愿意进去看看越尚书那副痛苦的模样。
但还是美人在侧更叫人心情愉悦,他噙着笑,独自上了车,等着雀铭想好之后跟他一道进来。
出乎意料的是雀铭并没有想太久,他很快踏上马车,掀起帘帐钻了进来。
萧衍坐于主位,看着他那张神仙面上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神情,也有些感到不自在,此刻也不是好时候亲近于他,还是再等等,等他过些日子忘了此事,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处境再软和些,到时候再说不迟。
然而叫他意外的是,当晚雀铭竟然头一次请求留宿东宫。
萧衍喜出望外,叫人赶紧准备了最上等的房间,沐浴更衣,静待着来人,头一次这样庄重肃然,叫身边跟随的梓雨忍不住嗫嗫嗔了句。
“他一个小侍郎,怎值得您如此重视!”
萧衍本还笑着,见到他那张因吃醋而扭曲的面孔,心中愈发不耐烦这等庸俗之人,抬手便将他挥了出去。
眼见他跌在地上,摔得双眼通红,也没了之前的耐心去哄。
如今他心里眼里,看得到的只有一人,因此对旁人更是毫无爱怜的兴致。
“再多说雀铭一个字,从今往后再不用跟着我了,明白吗?”
梓雨小心的跪起来,头磕在地上一遍又一遍重复,“奴错了!再不敢犯!”
当天晚些,雀铭果然入了东宫,萧衍喜笑颜开的迎上去将他恭请至院内,特意摆了酒席,意图与他今晚良宵不醉不归。
雀铭什么也没有多说,他只是看了眼周遭来往的侍者,皱了皱眉。
萧衍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他在担心什么,于是呵退侍从,与他两人在院中坐着。
正值夏初,庭院里的百日红开的正盛,红得发紫,分外撩人,端坐于庭院中的两人,不自在的始终只有其中一人。
萧衍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之前用了那么多手段就是为了逼他服软,现在终于把人带到了东宫,自己倒是有些焦躁不宁。
他端起酒杯,对着那副始终淡漠的面孔道。
“此杯祝我二人目标一致,永结同好。”
说完,他见雀铭并没有拿起酒杯的意思,自己先干了一杯。
雀铭等他喝完,突然问了句,“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太子笑称:“自然是我与你情定的好日子。”
他见雀铭勾起嘴角,却不是寻常的笑意,反倒像是因他口出之言引发讽刺的笑意。
他笑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头望向萧衍。“今日是她的回魂日。”
他说完,不顾太子铁青的面色,独自饮了一杯,又斟满朝地上泼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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