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回来了,埃利奥,”维吉尔断断续续地说,“你不应该回来的……”
“让我留在法国坐等你们挨个死去的消息吗?”埃利奥流着泪说,“那比叫我回来和你们死在一起要残忍得多!”
温暖的火焰舔着维吉尔的手指,让老人怀念起年轻时养的一只黑猫。他想说话,但喉咙里冒出的血呛住了他。在那咳嗽声中,维吉尔勉强挥手,“走…走吧!就算你治得了我的伤……难道你还能治愈我的衰老吗?!”
但埃利奥不肯离去。尽管他的火焰源源不断地燃烧着,几乎治愈了刺客导师的一切外伤,但有一点,后者说对了;“衰老”是再高明的医生也无法治愈的沉疴,埃利奥无能为力。
就连一生戎马的拿破仑波拿巴,也只不过活到了五十一岁!
大约是知道没法赶走埃利奥,刺客导师无奈地握住了他的手指。冒着火焰的戒指也被他一并握在了手心里,只是临近死亡的维吉尔已经无法再辨认出,他曾经离一枚伊述神器如此接近了。
“埃利奥…helios……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死神的黑袍撩过年轻刺客的身影。只有垂死的刺客导师望见,祂银白的发丝从兜帽里垂下来,洒落在生者的肩膀;埃利奥对死神的到来一无所知,只是流着泪,请求导师不要这么说。
“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维吉尔抓紧时间,一如他抓紧了埃利奥的手,“带领刺客……”
他的话还没有说尽,却看见死神从腰间抽出了祂的匕首。“啊!”维吉尔不由得这么叫了一声,想要向祂求情,争取更多时间,哪怕只有一分钟也好!但死神塔纳托斯叹息一声,充满怜悯,但又恪守职责地割下了维吉尔的一缕灰发。
仿佛一道光闪过!维吉尔就这么死了。
但战争仍在继续。枪声不停,刀劈斧砍,只有埃利奥不敢置信地摸着维吉尔的鼻子,按过他的脖子,最后才不得不接受了导师的死讯——维吉尔的面容栩栩如生,埃利奥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死的,但活人又怎么能和死亡抗衡!
他的泪水不再流了。但埃利奥沉默地抱起了刺客导师的尸首。
“(歌唱)每当人们从这里走过,”
那温柔的,用来治愈的火焰熄灭了。但另一种情绪闪电般在他的戒指上酝酿,最终在埃利奥抱着老人穿过街巷,遇到第一波军队的时候爆发了。那摧毁一切的雷电降了下来,以真正的雷霆之势横扫千军。
“(歌唱)都说啊多么美丽的花,”
雷电开路。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埃利奥,和他双手抱着的尸体。
“那是埃利奥!”西西里人惊呼,“他回来了!”
“那是维吉尔!”西西里人叹息,“他死了!”
他们逐渐跟在了埃利奥身后,人越来越多。这支队伍逐渐引起了注意,当刺客们终于赶到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埃利奥抱着导师音容犹在的尸体,西西里人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汇成哀悼的长河。
“(歌唱)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路易吉手里的砍刀哐当一声掉了。他第一个扑了上去,嚎啕大哭。玛丽亚急匆匆地赶上前,又在导师的尸体前陷入绝望的沉默,最后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在维吉尔的死亡面前,更多的刺客这么做了。
乔托是第二个闻声赶到的。那时候埃利奥正在挨个把刺客扶起来(或者说,拽起来),而玛丽亚扶着他的手臂,失去血色的嘴唇颤抖着,吐出了他们之中的第一句“导师”。
1848年秋,埃利奥接任维吉尔圭达,于战乱之中成为西西里兄弟会的导师。
与此同时,回到巴勒莫的米歇尔阿马里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他显然想方设法地穿过了战乱地带,甚至还做了变装,完全看不出是个知识分子。但当他挺起腰背,告诉他们,“你们的财政部长回来了!现在,告诉我,我要面对什么乱摊子!”他们都泪流满面。
在那之后,西西里的抵抗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年的春天,但最终未能逆转战局。
1849年5月15日,西西里临时委员会投降。
被当局通缉,米歇尔阿马里不得不再次流亡巴黎。
但在他登船的那个悄悄摸摸的时刻,他满是悲愤地回头望去,心里想着这大约是他最后一次望见故土的时候,米歇尔忽然望见屋顶上正站起的一个身影。
一个,两个,三个。
刺客们前来送行。
米歇尔含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落下了。但这悲愤催生的泪水却是为了感动而落,在这一刻,米歇尔心中忽然又点亮了希望的火焰;他暗中发誓,只要他还活着,只要西西里还存在一丝需要他的可能,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回来!
幸运的是,那个可能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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