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维吉尔重新走进他们中间,“自由发表时间到。”
顿时,压抑疑问许久的刺客们爆发出一阵哄闹的叽叽喳喳声。他们紧紧地追随着导师,跟着他重新走回大厅;那里,高椅子和长桌都被撤走了,只剩下软垫,抱枕和书籍。维吉尔亲手泡了茶,听着他们每一个人说话,然后微微笑了。
“一个一个来,”维吉尔耐心地说,“首先……”
就在刺客们讨论刚才那场“理念探讨”的同时,埃利奥和乔托也在探讨类似的话题。只不过,他们只有两个人,意见当然更少一些,交换起来也更快。
“他没法当众赞同你是有原因的,”埃利奥告诉他,“据我所知,刺客组织会要求刺客们绝对的忠诚和纪律,以一种‘荣耀’的方式规训他们,让他们绝对不得出卖组织,叛徒只有以死偿命。这是由于和圣殿骑士的斗争所造成的一种现象。”
“哦,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乔托若有所思,“他没法赞同我,是因为那样他就会自掘根基。不过,你这么说,听起来就好像你很不赞同似的。”
埃利奥嘀咕,“我还以为我说得已经足够客观了。”
乔托笑了,“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吗?”
埃利奥不由得也笑了。但很快,他的神情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认为活着最重要。”埃利奥说,“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但有时候,活着要付出的代价太高昂了。我无法发自内心地赞同刺客组织的规矩,但我心里又清楚,在这场战斗中,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乔托,如果有一天……”
但乔托立刻打断了他。
“别那么说,埃利奥,”他温柔地捏了捏埃利奥的肩膀,“别那么说。也别对自己产生无谓的怀疑。据我所见,维吉尔是个很通情达理的老人,而你又是我见过最具智慧的人之一。我从来不怀疑你会做错什么决定。”
埃利奥看到他的眼睛,就知道乔托对这句话有多坚定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但重新露出了微笑。
“少来这一套,乔托,每个人都会犯错的。”
“而每个人都值得第二次机会。”乔托以此作结。埃利奥没有再反驳他,只是笑着,把手也搭上了他的肩膀。
这一天,彭格列自卫团和刺客组织兄弟会达成了合作。在他们的秘密支援中,西西里人逐渐醒来的呼声中,意大利人逐渐共振的渴望中,马志尼的理想很快地在这片饱受统治阶级蹂躏的土地上生根发芽;他的追随者们像是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在风中播撒在了意大利各地。
在波旁王朝长期的压迫下,吃不饱穿不暖的生存困境下,以及日益高涨的“西西里”情绪之下,躁动不安的巴勒莫进入了历史性的1848年。1月12日,斐迪南二世的生日,假如说在此之前,历史会对这一天一笑而过的话——要是非得写下所有国王的生日,历史自己都记不过来了——那么,在这之后,整个巴勒莫、整个西西里、整个意大利;甚至整个欧洲,都深深地记住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如果他们忘了,那么,他们真的应该想起来的。
1848年1月12日,巴勒莫街头爆发了第一声枪响。
消息传到三曲腿旅馆的时候,维吉尔霍然起身。“人们还没准备好!”他这么担忧。但他仍然命令所有刺客立刻离开据点,参与到街头的战斗中,“这种时候就不要管我的死活了。”刺客导师这么说,“没人能承担这次失败的后果!”
从旅馆里冲出去的刺客们立即分散往四面八方,钻入了巴勒莫的街巷网络。其中,少数几个精英刺客目标明确地奔向波旁士兵驻守的各大要处。
消息同样传到了彭格列庄园。乔托拍案而起,立刻开始紧锣密鼓地调动人手。加特林带着自卫团的军队冲上了街头。蓝宝拒绝留守,含泪登上战场。纳克尔在后方收容伤员。
“埃利奥!”乔托高呼。
埃利奥猛地撞进了乔托的办公室,门被他嘭的一声甩到一边。刺客脸色苍白,眼里却闪着火光。乔托一眼就看到他手里紧紧地捏着一封信。
“我收到了来自导师的直接命令,乔托,”埃利奥快速地说,“恕我不能——”
乔托打断了他,直接问,“总督?”
埃利奥愣了一下,立刻确认,“总督。”
乔托看着他,眼里也闪着火焰。
“去吧,”乔托对他说,“越快越好!”
几个小时后,总督遇刺身死。在街头被沉痛打击的波旁士兵逢此噩耗,不得不暂时退却。刺客们,自卫团的民兵们,还有许许多多抄着猎枪、老式步枪、甚至是刀子和石块的西西里人们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一种奇异的、震耳欲聋的寂静笼罩了街道,只剩下燃烧物的噼啪声和伤者的呻吟。所有人都灰头土脸,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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