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堂的孩子们还小,不着急立刻当家理事,听这些被藏在故纸堆中的老故事,能从中学到一点东西倒挺好。
得到问真认可,宣娘更加欢喜,教学之事步入顺境,她在问真跟前恨不得将下巴抬到天上去,至于家里有没有异样声音,她是不在乎的。
成熟娘子,志在四方!
七夫人故意传到她耳边的不满都被当做了耳旁风,费劲好几日,宣娘一点反应没有,让七夫人有种拳头打到丝绵堆里的无力感。
她见让宣娘知难而退不成,开始找见明谈话,嘀咕:“你息妇日日忙着女学那些事,不来服侍我这个阿家就算了,你这夫婿在家温书,她不知服侍汤茶点心,倒去忙碌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实在太不像话了!”
见明端正肃容,“教养子弟,传授书简,乃是堂堂正道。宣娘每日向您问安,从未懈怠,孝心至诚!于大义私情,宣娘都处置圆满,儿实在不知她有何‘不像话’之处。”
七夫人气得用指头戳他,“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宣娘嫁与儿子,咱们如今是一家人,她是咱们家的内人。何况儿自认处事公允,这点亲友们无不信服,娘何出此言。”
七夫人深深吸气,恨自己生了个一心向息妇的木头疙瘩,见明见她气愤,忙将茶水端来,又劝道:“姊姊不在家中,满娘却在伯母、长姊处学习理事,儿与见通婚事告一段落,伯母如今清闲,娘若无趣,何不时常过去,既能与伯母、长姊闲话,又能教导满娘。宣娘与七弟妇近来同进同处,她们上完了课,一同便去找伯母与娘了。”
他耐心劝导,七夫人却忽然一个机灵——她刚才挑理,是说新妇待她不孝、待郎君不细心,可长嫂的儿妇是如此啊!
长嫂对此格外支持,她在这里挑理,岂不是与长嫂作对!
费了好大力气传闲话,才传到儿妇耳朵里,儿妇不当回事,还容易得罪长嫂,真是欲哭无泪!
她这段日子自认都想明白了,她做阿家的,平日让息妇怎么孝敬都是理所应当,只要不做得过分,长嫂无法袒护赵氏,但她与长嫂唱反调,这罪名就大了!
长嫂不会认为她是对她心有不满吧?
见母亲神情剧震,见明将手中茶盏放下,关切中带着一点急色,“母亲怎么了?可是有所不适?母亲千万不要生气,若宣娘与七弟妇一起教书育人,培育族中娘子触怒了母亲,可真是儿子息妇的大罪过,儿立刻请白娘子来替母亲看诊——”
“你给我坐下!”七夫人立刻叫住他,秋妈妈在旁小声道:“娘子,小郎这话是无心,可有一点却实在要紧,咱们少夫人教导的是族中的孩子,若传出您因此对少夫人不满,族人们……”
七夫人心尖发颤,见明还念叨着要请医者,七夫人瞪他一眼,“请什么大夫?请来给你娘惹人恨?快——我这有你大伯母给的好燕窝,你带回去,炖给你息妇吃,就说我说的,她每日教导孩子们,实在辛苦,要多温补。”
见明做感激状,起身谢七夫人关爱,七夫人气得要命,又惊又后怕,连儿子的脸不想看了,摆摆手叫他快走。
晚间回到房中,便吃到一盏热腾腾兑了雪梨汤的燕窝的宣娘轻笑道:“郎君今日哪里打家劫舍回来的?”
“阿娘关怀你劳累,特地吩咐我带回来,给你温补身子的。”烛光下,见明注视着宣娘,目光温柔,又关切地道:“吃过燕窝,咱们读会书消食再睡,但不要熬夜了,你这段日子动辄写本子故事写得月上中天,对身体无益。”
宣娘垂头去吃燕窝,微微扬起的眉衬得眼中笑意愈发狡黠。
任你东西南北风,我不接招,力气白用。
她还以为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复杂招数,结果只是传点小话,试图让她自己心中不安,这种小招式,她自幼从堂房府里见识多了!
婚事落定,学堂步入正轨,问星搬出去后,将小院里的一切打理明白,在学堂中适应良好,问真终于落得空闲。
这数月间,季蘅的书信已经积了厚厚两匣,问真每每在信中安抚,季蘅言辞中并无埋怨,能看出字迹愈发俊秀,读的诗书愈多,生活中一点细微小事,被他写来颇有意趣。
只是偶尔在信末,会提起他们已有多久未见,提到自己近来有如何如何的变化。
季蘅若是嗔怪埋怨连连,问真还未必怎样,季蘅不怨不怪,如此委婉退让,问真反而有些愧疚与想念,家中事情落定,安排好诸事,她很快安排好了去云溪山的行程。
仍是季芷做信使,季蘅拆开书信一看,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兴高采烈地进屋去装行李,季芷站在屋门口幽幽地看着他,没想到,她这弟弟竟还真有几分手段。
季蘅留意到姊姊的目光,得意地“哼”了一声,“这叫不争即是争!她若心里没有我,她分身无暇时,我幽怨纠缠,只会令她不满。等娘子闲下来,她心里有我,自然立刻想到我。”
季芷看着年纪轻轻但一本宅斗经的弟弟,沉默半晌,季蘅可不放过她,缠着她让她承认自己“厉害”,季芷无奈,语气微妙地赞扬,“是,我们季三郎最厉害了。你这么厉害,开解开解,让她别再每日幽怨自怜,如何?”
“我开解,每日都劝,可是无用啊!”季蘅叹了口气,英俊开朗的眉目外笼罩一层愁云,蹙着眉道:“我想,还是得给阿娘找些事情做。如今家里的事有于妈妈等人打理,阿娘每日醒了,诵经、吃饭,邻居娘子新添了小儿,阖家忙着照顾孩子,阿娘无处走动,总闷在屋子里,心情哪里能好。”
季芷若有所思。
第t85章
第85章
每日一逗俏郎君,延年益寿……
家里事情不多, 日常事务大夫人自能料理,得心应手,用不到问真帮忙。
她从前有心分派给问真的差事, 是为了分派权利,如今上下敬服,她不愿叫问真打理太多琐碎事, 白耗费问真的时间。
她这个做娘的还在,用得到问真呕心沥血披挂上阵?
她喜欢问真端坐高堂众人敬服, 喜欢问真闲卧花间,听曲品茶的模样。
于现在的她而言, 能令她女儿欢喜的, 就都是好事。
问真对家里的日常闲事没什么事必躬亲的爱好, 她娘其实只需总揽, 细节交给下属处理, 她过去做什么, 给娘再打下手, 给秦妈妈、钱妈妈她们再添一层领导?
平白添麻烦。
大事已必, 明德堂开始料理出行事宜,这些无需问真操心, 自有含霜打点妥当, 她只需要安抚被留在京中, 满怀怨念的问星。
她这次要出门的时间不短, 明瑞明苓势必随行,问星这个入了学的人就没有这样好命了。
十七娘子知道自己完全没有随行的机会, 但不甘心就这样轻易放过,于是黏着问真好一通撒娇,恨不得将自己都缠到问真身上。
问真本已习惯了身上挂着孩子看书, 但今日问真格外磨人,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那边含霜在亲自整理裴昭仪率族人离京前,赠与徐家女学的三百卷藏书,问真本想稍后过去亲自过目,时下却只能无奈地看着问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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