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阳魔祖面sè一变,一双锐利的鹰眼,在楚天炀身上逡巡着,暗自思忖,有顷,嘿嘿笑道:“小子,可别跟老祖我又耍什么花花肠子!”
楚天炀淡然摇了摇头,道:“前辈误会了,晚辈既然答应许诺,自然如前辈一般,说一不二,只是,前辈禁锢了晚辈丹田,若不解开,晚辈又如何施为,抹去法宝中寄托的灵识?”
万阳魔祖眉头微皱,百密一疏,自己的确是漏过了这一茬,只是这小子看来一副霁月光风的模样,叫人莫名信任,却决然不似看上去那般简单,虽然料定他的伤势,必然不得复原,但为保万全,丹田筋脉的禁锢,是万万不能解开的,天晓得这小子还有什么后手。
面sèyīn鸷,沉吟良久,万阳魔祖忽而yīn仄仄一笑,道:“你小子的花花肠子,老祖可是领教过,丹田的禁锢,老祖才不给你解开。既然如此,便也只有老祖自己动手了,先前老祖有伤在身,无法施为,如今正好用这法子!”
当下一个闪身,在芷晴的惊呼声中,已是到得楚天炀身前,信手一拂,将yù挺身阻拦的芷晴,推搡开去,一把揪住楚天炀胸前衣襟,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森然一笑,道:“小子,老祖这法子,少不得要你吃一番苦头,你可要挺住了啊,若是道心不固,一命呜呼,可怨不得老祖!”
到了这般紧要关头,楚天炀的心,却是反而平静下来,屏气凝神,暗自提防,蓦然只见万阳魔祖双眼之中,看开一轮异样的光芒,仿佛一枚锋锐的针,直刺自己眼底心底,脑中一痛,楚天炀不由得浑身一震,双眼蓦地圆睁,瞳仁放大,心神一阵恍惚。
冷,极冷,刺骨的冰寒。这是一片阔大雪原,白蒙蒙的虚无天地,隐隐听得见风雪怒号之声,数九寒天,赤身曝露于外,寒风如刀似铁,在身上划过,如同刀砍斧斫,寸寸而磔一般,剧痛难当。
高天之上,一轮血红sè的太阳,闪耀着妖异的光芒,当真如同一颗炽热的火球,熊熊烈焰,闪烁跳跃,似乎包含着无尽的热力,几乎要焚天灭地一般。
楚天炀瑟缩着,颤抖着,在这片茫然虚无之中,已不知行了多久,脑中昏昏沉沉。
浑浑噩噩,不知何年何月,不知何时何地,更不知为何置身于此,当然,他也不曾去想过这些,极寒几乎剥夺了他的思维和意识,昏昏然之中,只知不断前行。
每行走一步,每前进一分,那般极冰严寒,便恍如更深入骨髓一分,痛楚也随之更剧烈一分。
只是,虽然缓慢,楚天炀却仍在不断地走着。
他不敢停下,因为哪怕稍加停留,头顶之上,那颗闪耀着妖异血sè的太阳,便会降下炽烈的火焰,焚烧他的身躯灵魂。
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在极寒与炽烈的两极,在冰与火的炼狱之中,向着那未知的尽头,茫然地前行着。昏昏然中,不知岁月,直到那痛也麻木。
……
芷晴紧紧地握紧拳头,秀眉紧锁,面上满是焦急慌乱之sè,紧紧盯着楚天炀不断微微抽搐,几无人sè的惨白面颊,编贝皓齿紧紧咬着唇,殷红的血丝,悄然渗了出来,心急如焚。只是,如今她灵力被封禁,在万阳魔祖浩瀚磅礴的威压之下,便连动弹也是困难,更遑论出手施救。
万阳魔祖面上,亦是yīn晴不定,眼见着楚天炀虽然承受着极大的苦楚,却丝毫没有道心失守之势,忽而森森笑道:“小丫头,你的眼光不错。我原以为这小子不过短短数年,道行jīng进,一至于斯,其道心定然颇多破绽,不甚坚定,今rì看来,我倒还是小觑了这小子。全文字..如此良材资质,便是老祖向来自命不凡,也是眼红心热啊,如若早上几年,定然要将其收归门下,继承老祖衣钵!”
言罢一顿,复又嘿嘿一笑,道:“不过既然是敌非友,老祖便容不得这般人物存在了,否则说不得多少年,我辈便要灾劫临头了!唉,小子,老祖虽然爱你之才,却也留你不得了!”
蓦然却只见万阳魔祖周身上下,骤然腾起熊熊血焰,鬼哭嘶鸣之声,隐隐响起,血焰威势汹涌,转瞬之间,焰苗腾起足有丈余,便将万阳魔祖全然包裹其中,几如火人一般,忽而又听万阳魔祖一声低喝,那血焰光芒陡盛,豁然升腾滔天,将万阳魔祖和楚天炀,尽皆笼罩其中。
……
高天之上,那一轮闪烁跳跃的火球,忽而光芒暴涨,凶焰大盛,道道流火,从其中飞shè而出,像一个巨大的爪子一般,囊括整个天地,焰火所过之处,无物不焚,转眼之间,白茫茫的世界,便被替之以漫天血sè,凶焰熊熊,邪异妖娆,除却血sè,余者便只剩下那浓的化不开的虚无。
浑浑噩噩的楚天炀,似乎忽而愣了愣神,陡然只见脚底之下,蓦然升腾起一蓬火焰,将他全身包裹其中,焚烧锻炼。
钻心的痛楚!
烈焰熊熊,直yù将他每一寸肌肤,每一分血肉,乃至每一片灵魂,都焚烧化尽,楚天炀倒在地上,不断地翻滚着,想要将那烈焰扑灭,却终是突然,痛彻心扉,他几yù痛呼大叫,却是连声音都是发不出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从灵魂深处抽出剥离,隐约之间,楚天炀看见一道流火,从自己身体里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妖异的弧线,落在地上,翻涌变幻,却是化作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形,其一气质雍容,举止华贵,却是一个中年美妇人,另一个小小的身影,头上冲天髻,项间长命锁,却是一个约莫四五岁的童子,生得虎头虎脑,灵气逼人,甚是可爱。
却见那小小童子,摇头晃脑,似正与那美妇人争辩着些什么,童子小小年纪,瞧来却是说得头头是道,那美妇面上带着淡淡笑意,时而说上两句,那童子便连忙接嘴,侃侃而谈。
“我儿乖乖,小小年纪,于这晦涩艰深的佛学,便有如此造诣,当真是佛祖庇佑啊!阿弥陀佛!”美妇面上笑意盈然,轻轻抚摸着童子的脑袋,而后双手合十,凤目轻闭,虔诚地祷告。
娘!
您一生信奉佛祖,rìrì吃斋持戒,多行善事,可是,临死之际,那满天神佛,又在哪儿呢!?善有善报,难道不过虚妄么!?
楚天炀心中无声呐喊,泪水夺眶而出,如雨而下。
又一道火焰,从身中飞出,扭曲变幻间,化作了一名中年男子,端方的国字脸上,有着一分近乎倔强的刚正,高冠华服,举止威严。
男子双手捧香,恭敬三拜,轻声道:“列祖列宗在上,秉言幼子天炀,得上天之眷顾,天资聪慧,品行温纯,今rì告慰列位先祖,我楚氏一门,后继有人,列祖列宗泉下有知,还请保佑其平安喜乐!”男子面上,泛起淡淡得意满足之sè,又恭恭敬敬地三拜,而后将香,插入了面前案上香炉之中。
一旁门外,露出古灵jīng怪的半张小脸,满是喜sè。
爹,那是天炀第一次看见您笑,也是第一次看见,您夸奖炀儿……
楚天炀忘记了疼痛,一时间,心中满是无尽的酸涩,沉浸在回忆之中。
又是火焰飞出,俏丽的妇人,魁梧的汉子,调皮的毛头小子。
秋月的栖霞山,层林尽染,片片红叶翻飞落下,那般红彤彤金灿灿的颜sè,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一行人,在山间林道上走着,俏丽的妇人,与那魁梧汉子,并肩携手而行。妇人不时笑骂两句,数落两句,那汉子却是始终那么憨厚,任凭妇人数落着,却只是呵呵笑着,也不还嘴。两个半大的毛头小子,紧紧跟在后边,打打闹闹,上蹿下跳,好不欢畅。
云姨,李叔,文举……
楚天炀的嘴角,微微扬起,笑意在脸上浮现,泪水在眼眶里氤氲。
扑簌簌的浪涛之声响起,楚天炀转头看去,只见皓月当空之下,浩渺林海之上,一方巨大的山石,如同一方平台,凌空悬出崖边,月华倾泻在林上,崖上,如薄雾,如轻纱,如梦幻。
崖上,一对璧人,男子一袭白衫,女子一身粉纱,月华掩映之下,直如一对神仙眷路。
二人相拥而坐,女子依偎着男子,螓首轻轻靠在男子肩上,无声无言,只有阵阵松涛,和轻轻的呼吸声,心跳声。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男子轻声喃喃道。
双手,相握。十指,紧扣。
忽而,男子轻轻侧转过身,在女子微微的惊诧之中,双手轻轻柔柔,小心翼翼,托住了女子的如雪香腮。
红晕,悄然爬上了女子娇靥,红彤彤的,月下瞧来,更添几分丽sè。似是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女子轻轻地,合上了美目,长长的睫毛,不断地颤动着,便连身子也微微发抖起来。
借着月sè,男子细细端详着这夺尽造化,钟灵毓秀,仿佛白璧无瑕的俏脸,琼鼻如玉,樱口点朱。缓缓地,轻轻地,男子吻在了女子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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