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朱彪流泪了,虽然没有流出眼眶,但却是眼里有泪,不是伤心的泪,而是感动的泪,谁说男人只流血不流泪,谁说流泪就不是大丈夫?男人不流泪只因未到伤心处,大丈夫没流泪只因没到真正感动之时,真到那时男人同样有泪,大丈夫同样能泪洒如雨。
朱彪不能不感动,不能不热泪盈眶,眼前这老莫早就洗手退出江湖多年,不问江湖事,且膝下也是儿女成群,正是安享晚年的好时候,可这次自己还在犹豫是否找他时,他已主动站了出来找上自己,虽说自己长辈对他有恩,可他当年为父亲也是打下一片江山,什么恩情都已早报完了,但这次自己出事,他仍然是站了出来,朱彪是江湖人,知道进江湖容易,出江湖难,老莫好不容易洗手退出了江湖,可为了自己又重新踩进这个泥潭,而且这次的行动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但他却义无反顾,什么是义气?这才是天大的义气!
朱彪仰身干了碗中的酒,借转身倒酒的瞬间将眼中的泪花拭去,再往碗里倒了第二碗酒,同时走到左边第二人跟前给他倒上酒,然后举碗道:“张叔,朱彪无能,让您老人家失望了!”
左边第二个叫张叔的人同样是六十上下,身子胖胖的,明显是养尊处优久了的富态,可站在那却是稳如泰山,两眼开合间仍然是神采奕奕。
“小彪,别的不说了,这个时候你还能想到张叔,就没有让张叔失望!干!”叫张叔的老者爷首先干了碗中的酒。
“干!”朱彪仰首干了碗中的酒,可在倒酒进嘴里的瞬间,他的眼睛仍然再一次不争气地红了,朱彪不想流泪,可眼睛却不听使,眼前这人也是和父亲一起打天下的老人了,而且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自己的一身功夫有五成都是跟眼前这人学的,可以说是半个师父也不为过,也是早就退出江湖不问江湖事多年的了,可这一次同样是义无反顾地站出来跟自己一起去拚命,朱彪是又感动又惭愧,若不是自己无能,怎么会连累到莫叔和张叔这样的老人临老还要跟自己去拚命,可朱彪又不能不去拚命,不仅是为了自己,更重要是为了帮中数十条人命的血债,而只有今晚这个唯一的机会,错过今晚这血债想报回来就几乎不可能。可自己原来的手中的人马除了今天跟自己一起进不夜城血战的全部阵亡外,这几个钟头朱彪也陆续收到消息,自己手下的大将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对手斩草除根的手段确实是又狠又快,逼的自己不能不去找这些老人出来,这些老人也是自己现在唯一的依仗。
朱彪喝了第二碗酒后,倒满酒,再拎着酒坛到左手边第三个人跟前,给他倒上酒,举碗道:“英哥,小彪敬您,对不起了,这次把你也搅进来了!”
“阿彪你说的什么屁话,看不起你英哥是吧,你还叫我哥就别说这些屁话,张叔说得对,你在这时能想到我,就是当我是兄弟!来!干!”那叫英哥的人没有双手举起碗,而是用右手单手举起手中的海碗仰头倒进嘴里,而他的左手随右手的动作而带动却只是一片衣袖,空空的衣袖,里面什么也没有,原来这人竟是个独臂人!
朱彪仰首往嘴里倒嘴,可那嘴喝的却感觉是苦苦的,无他,酒本不是苦,可朱彪的心里苦,眼前这人曾是帮中干将,可在十年前一次与外帮血拚时为了自己,用左手挡了一刀,结果当场被人将左手齐肘砍断,而当时混战中那只断手没有及时捡回,因此也没法重新接上,那一战后他成了独臂人,也因此退出了江湖,现在已经结婚,而且上个月才刚生了个女儿,女儿还没满月,可是一听说自己的事却仍然是第一时间从外地坐飞机赶来了!
“英哥骂的对,小彪说错话,干!”朱彪干掉第三碗酒。
朱彪倒上第四碗酒,然后来到左手边第四人跟前举碗道:“薛姨,阿彪对不起您,我没能保护好阿水,阿水……。”说话间,朱彪一直强忍着的眼睛终于控制不住流下来了。
朱彪敬的第四人竟然是个中年美妇,看上去四十多岁,眼角间已是有细碎的鱼尾纹了,可五官上仍能看到当年的风采。
“我,我知道了,小彪不关你事,阿水能入这行就预了有今天了,莫哥和张哥说的好,小彪你能在今天想到我们就说明你眼里还有我们这些老骨头,今天年青人走了,我们这帮老骨头也该出来活动下了,否则那些鼠辈宵小还真以为这江湖可以让他们为所yù为了!”那叫薛姨的中年美女初始话中还些悲意可说到后来已是斩钉截铁,铿锵有声,杀气四溢!
“好!薛姐气势不减当年,不愧是当年江湖宵小闻风丧胆的“追魂仙子!”左手那独臂的汉子应声喝了声彩。
那美妇听到那独臂人的话脸上竟微红了一下,转身道:“小英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看来娶了媳妇的人是大不同了想当年你可是三棍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
那独臂人被中年美妇这一取笑顿时脸红了起来,呵呵笑着不出声,那莫叔张叔脸上也有些笑意,一时现场肃穆的气氛到是冲淡了一些。
“来,小彪,你小子有种,薛姨没看错你!你比你那死鬼老头子强,至少比他有胆!”说完她一仰首把碗中的酒干了。
朱彪听那美女将自己和自己父亲相比时,脸上现出一丝尴尬的表情,而那张叔和莫叔脸上的表情也是有些丰富,想笑又不愿意在这个场合笑出来。
朱彪的尴尬自是有原因的,到不是说那美妇将自己和父亲比尴尬,而是他知道也知道这薛姨当年和父亲的一段情,自己父亲当年就是没有勇气向眼前这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小师妹表白,结果让她灰心失望之下远走他乡嫁给另一个苦苦追求者,因为也才有她嘴里说父亲没胆这句话。
朱彪在尴尬和同样的感动中将碗中的酒干了,此时说什么都代表不了自己心里的感激。
朱彪将手中的碗里倒满酒,再走到右手边第一人,却不给他倒酒而是开口道:“阿胜,这次行动你实在不应该参加,你并不是帮中的成员,你的律师楼也是正当的行业,你实在不该搅进来,你现在退出还来及,这里也没有人说你半个不字,没有人会认为你不是,你的义气大家都知道了,你老婆也快生了吧,你还是回去吧!你的心意,阿彪心领了!”
那左手第一人穿着一身职业西服,长得斯斯文文的还带着一个无框眼镜,整个人不论怎么看都是一个高级白领的模样,没有半分帮会混混的气息。
可此时他听了朱彪的话,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抓住朱彪手中酒坛坛口的另一边向自己怀里一拉,朱彪下意识的往回拉,可那叫阿胜的年青人却是不放手,一用力竟又将那酒坛拉回了半尺,朱彪还想往回拉,可这时他看到了阿胜死死盯住他的双眼,那双眼里只有两个字“坚――决!”
两人就这样久久对视,手中的酒坛也让两人用力拉着悬空着。
两人僵持半晌,最后还是朱彪放弃了,朱彪唉了口气手上也松了劲,那叫阿胜的斯文年青人一把将酒坛夺过,单手将左手中的海碗倒满,他右手的酒坛虽然已经倒了近一半酒了,可连坛带酒重量仍有几十斤,份量也不算轻了,可他倒酒的手竟是一丝不稳都没有!而且他那酒并不是急倒,而是慢慢地在往碗里倒,这手上的劲道端的是惊人!
“好!小胜手上的功夫怕是赶的上老莫你当年了!”那叫张叔的老人见了这一幕喝了声彩对旁边的莫叔说道。
“哈哈,老张你这是往我脸上贴金了,我象小胜这年纪时手上哪有他这份稳劲!”那叫莫叔的老人也谦虚应道。
那叫阿胜的斯文青年缓缓将酒倒满,向左边那两位老人举了下表示谢意,然后对着朱彪道:“阿胜是孤儿,没有朱叔当年将我从街上捡回来,教我功夫又供我读书上大学,就没有我阿胜的今天,彪哥你还当我是兄弟就别说其他的,就算你不当我是兄弟,阿胜今天也要走这一糟,我阿胜虽然没有在江湖行走,但也知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八个字!”
“干,彪哥!”说完仰首将碗中酒全倒进了嘴里了。
“说得好!来,小胜,老英也陪你干一碗,那叫英哥的独臂人伸手将阿胜手的酒坛夺了过去将自己碗中倒满仰首也是一碗干了下去。
“好,好兄弟!”朱彪的语音已是有些哽咽了,为了不让人看到自己再次发红的眼圈,朱彪急忙将大海碗举起遮住脸并将酒倒入嘴里。
朱彪喝了第五碗酒后,将酒再次倒满然后拎着酒坛走到右手边第二人,这人三十岁左右,比朱彪略矮,也没有朱彪那么壮实,可同样是全身是伤,他人虽瘦虽伤,但站在那却如标枪一般,眼神也如枪尖一样锋利,见阿彪来倒酒也不多说只是将碗向前一推。
“老谷,当年我们七兄弟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来都闯过来,想不到今天一天就走了四位兄弟,只剩下英哥,你、我三人了,这一碗我敬你也敬走了的四位兄弟,今天若不能为四位兄弟和帮中的兄弟报仇那我们也没脸活在这世上了,若报不了仇我们就随几位兄弟一起去吧!”说完,朱彪举碗一口干了海碗中的酒。
“干!”那叫老谷的jīng悍男子只是说了这么一个字,然后干了碗中的酒,再没有多说一个字。
朱彪喝完酒走向右手边最后一人,这人却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和朱彪一起去追杀轩辕姐妹时被凤飞拿下而没有跟随朱彪回“不夜城”的阿鸡,也正因为这样躲过了杀身之祸,只是没想到此时他竟然也在场。
朱彪走过去给阿鸡倒满酒说道:“阿鸡,我没想到这个时候你还能站在这里,你有种,不愧是我的兄弟!来,干了!以前阿彪脾气不好,对你也是动则不打就骂,在这里阿彪向你说声‘对不起’,兄弟你别往心里去!”
朱彪这话说得有点动情,这也难怪朱彪,的确朱彪没想到阿鸡在这个时候竟然愿意跟自己去送死,平时阿鸡都是一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xìng格,做什么都能躲则躲,去打架开片也是能藏则藏,能溜则溜,自己也是很瞧不起他,若不是因为他是自己老婆的弟弟,早让自己踢走了,可今天让自己大跌眼镜的是,阿鸡竟然站出来了,明知去送死也站出来了,虽然朱彪看到阿鸡的双腿现在仍然是有些打抖,可却是实实在在是站在这里了,今天能站在这里的就不是孬种!
“彪,彪哥,您别这么说,我,我当不起!”阿鸡结结巴巴地说道,语音明显听出有些颤抖,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不过这时却没有任何人笑他或是瞧不起他。
正如朱彪所说,今天能站在这里的就是有种!就是血xìng汉子!
明知是去送死还能不退缩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这需要莫大的勇气,这需要无比的决心,这需要血液里真的有这个民族千百年传承下来的那种虽千万人我往矣的血xìng!!也正是这种血xìng让我们这个民族历经几千年仍然能存活发展,始终屹立在世界的东方!
在这二十一世纪这个灯火辉煌的夜晚,七个血xìng男儿和一个血xìng女子,义无反顾地走向了那座闪耀着辉煌灯光的“不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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