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女孩没有把饭团吃完，留了一多半小心翼翼地又重新包了起来，轻轻拍掉纸包上刚落的雪，怯生生的问道：“我，我可以把他带给朋友么……”
易谨点点头，抱起小女孩轻声问道：“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易谨心中又是一紧，又问道：“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呢？”
小女孩还是没有说话，抬起细瘦的胳膊指了一下远处。
“那，带我去好么？”易谨用尽量柔和的语气问道。
“嗯……”小女孩终于发出了声音，还是很细很小。
在小女孩的引导下，易谨抱着她走进了一个大屋，里面没有人，屋子中间铺着几张小床铺，上面团着几条看着就很薄的被子，四周都是些破烂不堪的木质家具，屋子的角落还堆满了绿中带黄，还算没有枯萎的草根树叶。
“这是你家么？”易谨把小女孩轻轻放到床铺上，自己坐在一边问道。
“嗯……”
“为什么是这幅样子？”
“……”
从小女孩断断续续的语句中，易谨知道了小女孩的身世。
她家原本是此间富户，父母做些首饰生意，由于手艺出众价格低廉又待人和善，总会不时接济穷人，因此和城里居民相处的都很不错。
但是自从夏城失守后，金城公人们便人人自危，生怕敌军来袭，于是但凡能有些门路的便都卷了财货携了妻小逃跑避难，不过几天，金城官府里便再难觅得半个人影。
众人自然很快发现了，有人便想到趁这机会发发国难财。
那些人勾结了附近的土匪、从南方逃亡来的流民，自封一个称号――金城杀贼神功队，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把金城有些家产的富户都安上欺辱同胞、暗中通敌的罪名，趁着夜里统统抢了一遍，为了不让事情败露又把这些人灭了满门，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没见过他们有过甚么神功杀过甚么贼。
小女孩的父母便是因此死于非命，但小女孩当晚被父母的尸体压在身下，才得以逃过一劫，第二天天亮人们才从血流满地的屋子里抱出了这个连哭都不敢哭出声的可怜孩子。
人们总会感叹悲惨的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自己会不知如何是好，但事情真的发生，无论多糟糕，只要人还活着，就得承受着。
这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也是这样。
还好此间居民念着平rì小女孩父母多接济穷人，即便自己也并不富裕，也都会三五不时为小女孩送些饭菜，再加之战乱时节城内又不缺空房，小女孩和其他几个孤儿住在一起也就这样活下去了。
但自金城被围后施舍给城中孤儿的饭食便越来越少，最初时候孩子们多少还能有口冷饭稍稍填填肚子，但如今敌军已围了好几十rì，现在寻常人家自己都已难有一口稀粥喝，很难再有粮食施舍给孤儿了。
战乱时节，哪朝哪代不会有人饿死，这样是对不起这些孩子，但总得先保证自己活下来罢？人们不忍心看到挨饿的孩子们，但是又没有半点多余的粮食，只能这样狠下心来对自己说。
这样想，真的没什么不对，但心中总会忍耐不住发痛。
进入冬天以来，孩子们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从街上把还没枯掉有些水分的树叶野草收集起来屯在屋里，如果找不到半点吃的的话就把家具劈作柴火，提些水把树叶泡进去烧开，加些好心人施舍的大粒粗盐，凑合着充饥。
“那，你怪我们么？”易谨长长呼出一口气，忍住又要留下来的眼泪，就要把头别到一边问道，似乎是不敢听到答案。“毕竟是我们在这里才让大家都没有饭吃……”
“不，”小女孩声音仍然很低，但是从清晰的言语中可以听得出她已经开始信任易谨了。
“现在没有东西吃怎么能怪哥哥呢，我都听大家说了，哥哥你们是因为要保护我们才来的，没有哥哥神福蛮子会进城杀掉我们的。”
说到这里小女孩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眼里也闪过一丝恐惧，似乎是想起那rì父母的惨状。
“大家都说我们应该再多省下来粮食给哥哥你们吃饱去打败蛮子，但是哥哥宁愿自己饿着也把吃的分给我们，我们都很感谢哥哥，怎么会怪你们呢？”
这绝不是因为害怕自己这个长官说出的违心话，易谨从那幼稚的话语和认真的眼神中感觉到了真诚。
眼泪终于止不住了，这孩子遭了自己同胞这么大的罪仍然是这般温和善良，易谨真的想抓住那些趁机发国难财的圣灵强盗、那些屯粮抬价的圣灵商人、那些锦衣玉食的圣灵显贵们，让他们看看这些孩子，问问他们你们做这些心安理得么？真的忍心看着孩子们这样挨饿么？
他也想问问这苍天，又或是真神又或是韬夙，你们既然这般博爱，这般全知全能，那为什么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坐享荣华富贵，而这受尽苦难的善良人却还要充满希望的继续去承受这永远看不到头的痛苦？……
为什么……
那天易谨回屋后呆呆坐了几个时辰。那是他第一次有了投降的念头，即便他之前再怎样憎恨那些圣灵恶人，他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他始终坚信着无论怎样民族大义都应先于内部矛盾，抗击外族应该放在第一位。
可是他实在不忍心再看着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在这长身体的时候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了，如果投降的话，即便我们活不下来，但是百姓们总能吃饱才能给他们干活罢。
可是易谨最后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即便自家再怎么不好，外人也只会比自己人更差，怎能这样置家国于不顾轻易投降？何况这么多rì过去，援军应该马上就到了罢，援军一到，敌人退了，大家就可以饱餐一顿了……
已经开始隐隐觉得不妥，易谨还是对祖国抱着满心的希望……
傍晚易谨集结了城内守军，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带着众人一同到孤儿们住的空房去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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