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忽然将额头重重撞在床边,那贝壳一般的美丽装饰,击破她的额角。送命是不至于的,但血流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反了!”王大叫,比他更响。
如烟像条鱼一样吐出一口气。任血渐渐浸湿了床单。一动不动。
那边,叶缔是在对王激烈道:“明洛孑遗起兵,中原声称不再有多余的粮食提供给我们!”
“那又怎么样?”王不为所动。
“这几年本来就歉收。臣请求王上减酒、撤围场,并命举国禁酒禁乐,以度难关!”
“你在开玩笑。”王哈哈大笑。
“臣可以用性命来澄清臣是不是在开玩笑。”
“你愿意死?”王的笑声像发笑时一样突兀的停止,问句末尾带着意味深长的沉默。
“臣宁死也要上言!”这就是穿透墙壁给如烟听见的那句话。
王大吼“反了!”抓起玉如意就摔在地上,洁白碎片溅开来,在琥珀色的地毯上,现出美丽的景象。王不再说什么,凝视片刻,拉开袍子坐下,脸上竟然又有了宁神静气的样子:“叶行贤〔注2〕,”他这么叫着,语气里几乎要加上一句“老伙计”,“我还以为没人比你明白呢。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注3〕。什么是礼?这就是礼。你管好你的礼部,我管好你们各部,这是我做王的职责。即使我做不好,你也不能跑过来教训我。何况你要我向你证明我称不称职吗?这是你哪儿来的规矩?”
叶缔愣了会儿,叩头至地:“臣惶恐!臣死罪!”
“行了行了。”王拍拍他的肩,“我也知道你的毛病,你走吧。”
叶缔犹豫一下,王问:“还有何事?”叶缔便答道:“禀王上,臣适才来时,太子也在外头……”
“什么时候太子也关你的事了!”王厌烦的摔下袖子。
叶缔向来不怕摔袖,竹子般坚韧的挺着脖子:“王上与太子的关系,如明月牵星,维系着朝廷的枢机。臣虽不知太子何事,但万万不忍见星月失谐!”
“行了行了,什么失谐。”王怪不痛快道,“不就是我不见他,他急了嘛?你下去吧,我自有分寸。”
叶缔委实不知出了什么事,借他一万个脑袋,他也想不出如烟现在就在王的“帷内”,因而虽疑惑着,也并未多说什么,依命退下了。王叫来小黄门道:“你去给太子传话。他的难题,我会连根儿给他解决了。叫他先回去吧。”
小黄门去给伯巍传这个口信时,伯巍脸上露出的表情,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如果说有人忽然见到自己脚踩的地面下是个无底的地狱,但一时还不愿相信、还宁愿那景象只不过出于是自己无耻的想像,于是将目光移向天穹,指望那里所谓的神祗能出口责怪他的胡思乱想,并安慰他:一切都很好――这个人能流露出的神情大概也仅限于此了。
“这是钢刀架在脖子上、还指望着它不会落下来的眼神啊!”小黄门想着,打着哆嗦,心里很怕太子爷忽然发狂、拔出佩剑先把他这个无关痛痒的小太监给剁了。
伯巍的手确实慢慢捏紧。
“我造了什么孽?我也就是不巧被叫来传话而已啊!”小黄门心里叫苦,又不敢逃。腿弯抖得快要站不住。
但是指关节松开了。对天穹的仰赖战胜了对地狱的疑虑。那个地狱,恰恰因为太可怕的光景,叫人宁可选择不去相信。伯巍错开目光,喃喃道:“那末,父王叫我先回去?”语气与其说在询问,不如说在请人确定:这个世界还是很正常的,对吗?是我自己脑子里在乱想。
“王是这个意思。”小黄门小心翼翼的回答。
伯巍便走了。小黄门在心里念了一千遍“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并在方便的时候,第一时间把他在宫外放的高利贷都收了回来,全部换成黄货和白货,这样,若万一起了什么**,傍起身来比较靠得住――他实在是个很小心的奴才。
――――――――――――――――――――――――注:
1:小黄门,宦官的一种职位,往往随侍于皇帝左右,也可泛指宦官。本文中,参考汉制,设定宫中宦官级别从上而下为:侍中,黄门侍郎,黄门令,小黄门。
又:前文“梁中使”,本文设定其也是宦官职别的一种,但性质比较偏向“外职”。太子府,与宫中比起来,可算“外职”。
2:叶缔,字行贤。
3:出自《庄子?逍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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