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是很美好的。这是所有中学老师在谈及大学生活时对大学的描述。
答案出奇地一致。
他们在眉飞色舞地回忆着往日年华,描述完那些有趣的动人的故事后,眉宇间闪过一丝忧伤。很多人看到了老师的兴奋,却没有理解那份忧伤。
2007年很多人都上了大学。
那些血气方刚的青春少年终于结束了熬夜看书做题吃饭睡觉,连上厕所都不忘夹本单词的苦海般生活,同时开始对即将迈入的大学生活寄予无限遐想。想着这辈子终于不用再在五六点起床做操,不必再为了可怜的分数而废寝忘食,他们歇斯底里泄愤般地把多年积累下来的试卷、笔记、书本从楼顶洒下……
几月后很多人却发现,想象中的大学跟真实见到的大学并非同一件事物。跟中学时老师描述的也是千差万别。等到毕业的那天,有人突然想起几个问题:为什么来上大学?若再作一次选择,自己还会选择来上大学吗?
如果别人上一所大学是在万般取舍反复对比鱼和舍熊掌之后的抉择,那么我上这所大学则丝毫没上以上的困扰。原因很简单,我报了两所大学,一所填的计算机专业,一所填的英语专业,前一所一纸志愿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只有后一所及时寄来通知书,虽然是所一般的学院,但我已经感激涕零了。因为假如这所学院也没有录取我,那将成为落榜人士,要么成为待业少年挤进人才市场看书看报寻找就业信息,要么再次复读重新拾起课本与下届学弟学妹共同研讨数理化等学科的奥妙。
通知书的到来无疑给了我带来了生活的希望。此举恰如一个溺水的人大喊救命,在最后关头,有人丢给你一块大木头,虽然不像救生圈那么惬意,但足以不让你溺死,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水面茫茫一片,再等也看不到其他希望,我想既然如此,只有抓紧木头好好活下去。
南昌有很多大学,除少部分大学的老校区位于市区外,其余均云集于南昌三个方向的郊区:昌东、昌南、昌北。我们学校位于昌东。
坐上公交沿途缓缓行驶,你会发现车下时不时出现一座高校,这就使得乘这路公交的基本都是这一块儿年龄相仿的学生,所以车上基本没有发挥让座这一优良传统的必要,你真要让座,人家还指不定愿意。非但没让座的现象,还有人嫌座位太多,两人挤在一个座位上的。我上车的时候就亲眼看见一女生坐在男生大腿上,同时互相依偎窃窃私语,而旁人习以为常熟视无睹。
我想大概这就是大学吧。
车停在站台,上来一个背着包,提着行李的女生。看样子和我一样是新生。四下环顾一阵子之后,发现旁边有个空位,旁边坐了个在吃冰淇淋的男生。女生犹豫了下,还是朝座位走去。男生看见有人要坐过来,忙往里挪了挪。女生并没有马上坐下,而是从兜里掏出纸巾,又把矿泉水倒了点在纸上,在凳子上反复擦拭了几分钟才侧着身子坐了上去。此时车正好拐弯,女生没有扶手,身子一斜,一下子失去平衡,男生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女生才免于摔跟头。男生说:“你没事吧?”女生抽出手,极不情愿地“嗯”了声继续侧着身子,男生见没事,又继续吃他的冰淇淋。之后车又一次转弯,男生见女生放在地面上的箱子就要倒下来,忙伸手扶住,但不小心碰到女生裙子下的小腿,女生狠狠地瞪了男生一眼。男生把箱子扶好后也没在意,接着吃着冰淇淋。最后一次拐弯是右拐弯,往男生那边倒,女生还是没坐稳。身子一下子摔到男生怀里,冰淇淋正好擦在了女生上衣上。女生再也没忍住,跳起来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男生尴尬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我帮你擦一下。”然后掏出纸巾。女生恶狠狠地瞪着男生:“不用了!”。然后在下一站拖着箱子和行李下车了,下车之前还意犹未尽愤愤地丢下一句:“什么破公交!”男生很无奈地坐在那里拿着冰淇淋不知道是接着吃还是不吃。
公交停下后我并没有急着去报名,我还有别的事情要确认一下。我想知道到底大学是不是正如高中老师描述的那样。在高中时,老师就曾不止一次地向我们描述大学的美好情景。所以他告诉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努力考上大学,以便于自己将来有机会为所欲为。据一个读过大学的学长描述,大学校园是丰富多彩的:河边有吊嗓子的、校园有轮滑的、亭子里有看书背书的、有弹吉他的、也有躲在草地里弹琴说爱顺便乱来的。我特别关注了最后一项,倒不是因为我多想看其内容本身。我觉得这种事情只适合在电视电影里面发生,这事儿在跟前发生其本身就很值得一看。
几圈之后我并没有看见老师给我们描述的情景。但校园里手牵手和坐在小河边柳树下互相依偎的几对让我对最终能见到充满信心。就如在干旱地带寻找水源的人在某处偶然发现小股清泉,这足以为发现更大的水源带来了希望。或许是因为白天,那些人不便行动。又或者是因为刚开学,那些敢于在白天行动的同学还没到校。
我决定晚上再来看看。
我在校园里找了个石凳坐了一会儿,考虑着下一步该从哪儿开始。突然看见刚才在公交车上下车的女生也在校园里。想不到竟然和她一个学校。不知道她是走着来的还是又继续坐公交,如果坐公交难道不怕又有人把冰淇淋弄她身上么?我突然开始充分发挥我的想象。
“同学,你是来报到的新生吧?”
一个女生站在我面前问我。我看着这个女生,齐肩膀短发。脸虽不白,但挺干净,穿一身休闲装。
我说:“是啊!你也是吧?”我看她个子矮矮的,想来也跟我差不多大,甚至比我还小。
她呵呵笑了下:“我可大二了,你得叫学姐!我是学生会的,帮忙来接新生。”
我还以为你也是新生呢,你看着真不像。
“走吧,带你报名去!”学姐在前面带路。
“那麻烦你了。”我提起行李跟着她。期间好几次她要帮我背包。我没让,她笑着问我说,为什么不让我背啊?还怕我抢了你的啊?
我说,不是,我们男生比女生有力,体力活当然得我们做。更不是怕你跑了,因为你跑不过我!她抬起头看了看我高她一个头的个头,不再坚持了。
其实不让她背除了不喜欢麻烦别人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我不大好意思。不大好意思的意思就是有点害怕女生。这还得怪我爸,我爸是初中校长,而且他还曾经教过思想政治。我初中的时候就没少被迫上他的课,并经常在我吃完饭准备去教室上课的时候,除了叮嘱我要认真学习之外还不忘莫名其妙地来一句:“上学的时候不要胡思乱想啊!”刚开始我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后来我反应过来了。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有一次晚自习我和班上女同学打闹时被他抓住,并当场把我呼出进行思想教育工作并大声呵责!宛如我不是和那些女生开玩笑而是调戏了良家妇女。从此我对女生沉默寡言,以至于后来上大二大三时父亲大人屡次委以“大学不要白上”“慎重考虑自己个人问题”等寓意深远的话语时,我仍然无动于衷,安如泰山。其实那时已经要好很多了,只是我没告诉他而已。那时的我沐浴在阳光里,改革开放的春风迎面拂来,温暖无比,心中对邓爷爷充满了无限的感激。
我一边跟着她走,一边四处张望,确实发现了几个非常值得高兴的地方。刚才光顾着验证老师描述的画面却没注意其他,我发现除了校园环境还不错,由于是新校区到处都是干净的地面和花草树木。如果除了陪新生来报到的家长,布满花草树木的地方遍地都是女生,鲜有男生。我心中大喜,深感当初填志愿时的执着与坚定。感叹的同时我还联想到高中本班其他以高分考取各重点本科理工学院同学入学的画面:
同学A:我操,转了这么久,怎么连个女的都没看见啊?你看见了吗?他问另一个同学。
同学B:有啊,刚才有个来扫地的阿姨。
同学A白了同学B一眼:我是说女学生!不是妇女!
同学B说:哦,那我没看见!
然后同学A撕心裂肺捶胸顿足:真他妈的倒霉,这是来上学还是出家啊!
同学B叹道:唉……没办法,谁让咱们进的是理工学院啊!这能怨谁呢?这可是当初咱们自己填的志愿啊!
同学A也跟着摇摇头。
紧接着画面一转,一年后 ,我挽着如花似玉的女朋友赫然出现在高中同学一年一次的聚会上,席间我笑容满面端着酒杯拍着仍是单身的同学A、B大义凛然的说:大丈夫要耐得住寂寞嘛,你们可是祖国重点培养的栋梁之才啊!别像我们,我看了看女朋友然后佯叹:“堕落红尘纳!”说完,搂着女朋友,枉然不顾他们无助的表情露出诡异的笑容……
学姐见我东张西望喜形于色似乎看出端倪,便问,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我说。
学姐狡黠地看了我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学校的女生多,你们男生当然要高兴了。但是不要以为多你们就可以松懈。”
“为什么?难道还有学长抢么?”被说中心思的我一下子紧张起来。
“在这学校找女朋友的可不是只有本校的。别校的男生就不需要找女朋友么?再说,本校的女生也要找男朋友,资源不够自然要找外校的。只要一个找了,这人就会介绍她的室友或同学给别人,同学再介绍同学……”
“所以嘛……”
“所以有合适的就赶紧下手,不能便宜了敌人!”我说。
“知道就好,到时别怪学姐我没提醒你!”学姐笑了笑。
我连声向学姐道谢。
“要谢就成了再谢吧,改天碰见了请我吃个早餐就行了。”学姐笑道。
“没问题!”
学姐把我领到一地说,“就这儿了,填表确认,交钱就算报名了。我就先走了我还得接其他新生。”
谢谢了。我和学姐道了别。
在九曲十八弯,一系列报名、缴费、领被子凉席之后,我拖着行李走进宿舍楼并按图索骥地找到被安排的寝室。我是最后一个到寝室的,寝室有四张床铺。我进去时的时候,其他三人已经入住,除了一个戴眼镜的正坐桌前在玩游戏,另两个分别躺在各自的床上。一个在看书另一个躺在床上戴着耳麦打着拍子,我望了一眼电脑:是中学时经典的单机游戏。为了不让自己形同虚设或太过尴尬,我对那个玩游戏的人说:你喜欢玩这个啊?然后奔向最后一个床位把东西放下。这是一个靠阳台的床位,估计太阳出来的时候都能直接晒在被子上,窗外是大二女生的宿舍楼,透过玻璃,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学姐们晒在阳台上的被子、内衣,内裤,以及我从没见过也叫不出名字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的丝制品。微风拂过,它们迎风招展,以它们独有的方式迎接我们这届新生的到来。
那位玩电脑的男生扶了扶眼镜转过头,游戏放一边,回了句,还行,刚到还没网,凑合着玩。
我说,小学初中没少因为这游戏被父母痛揍,可依然丝毫无法减弱我对该游戏的热爱!但现在不玩了。我边收拾东西边说。
这时我才发现,为什么他们把这么一个匠心独运,天时地利如此之好的床铺留给我了,原来衣柜的门栓是坏的,上不了锁。以至于后来我的衣服裤子经常被他们拿去穿,弄得很多同学经常问我,你怎么穿别人的衣服啊?我说,这本来就是我的衣服。我也问过他们,你们怎么穿我的衣服啊?他们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啊,我的还没干,在那儿晒着呢。
我想还好我的内裤放另一个地方并且内裤是穿在里面的。要不然走在校园里真不知道要是别人问我“他怎么穿你内裤啊?”该做作如何回答。
床上看书的那位见有人进来放下书,从我头上把一根烟递到我面前又给自己嘴叼上一根:哥们儿,来根烟儿。今儿后咱就是一寝室的了,以后罩着点儿。我叫雷一凡,你呢?他一边说在身上口袋乱捣鼓,然后扭头问那个带耳麦的同学:喂,你见我打火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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