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鸟面朝里、背向外,毛色灰暗,全无生命特征,好在没有腐败的尸臭气。我大着胆子伸出手指戳一戳它,手指触感僵硬,鸟尸毫无反应。不仅如此,我的左手心既没有发热,右手心的多吉也没有任何其他动静。说明这只死鸟没有妖化,在它所处的结界里,它就只是仅仅死去了而已。
我轻轻掩上柜门,走到大樟木箱跟前。
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就在手刚扶上木箱的刹那,像是有某种电流通过我全身一样!
我的脑子嗡一声,四面空气极速变得稀薄,这个房间的四面墙极速向外褪去,衣衫长发全部无风而动,我和樟木箱子,孤零零杵在一片荒凉的巨石滩头。脚下变成乱石堆,身旁是万丈深渊,轰鸣般的水流声从涧底传来。
啊!我仓皇撒手,再一个瞬间的晃神后,眼前场景回复正常。
心跳得厉害,蹦蹦蹦,强力到让我甚至有了痛感。
这个箱子里到底藏着什么?
平静片刻,我再次尝试把手搭了上去。
同样的情景出现了!
像跌进时空隧道一样,电光火石之间,我又离开了这个房间,到了刚才幻象过的那片乱石滩。不同的是,我身边不再是箱子。我身边是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女人,她躺在那里,奄奄一息,我捧起她的头,听见她说,“……父亲来接我了……父亲来接我了……”
啊!我再次仓皇撒手,连退三步。
不行,不行,我明确感到心脏那里传来的痛。不是因为心跳剧烈而带来的痛感,而是真真切切、永失我爱的那种痛感。
不仅心痛,我的头也痛得厉害,太阳穴突突直跳。太邪门了,这个箱子。里面装着什么?一万种可能性,鸟的尸体,狗的内脏,人的牙齿,还是怪兽的皮毛?
正在犹豫要不要再次尝试打开它,就听到妈妈在堂屋里叫我,“丫头,出来!”
我还没有应声,她已经推开门,把头探进来,“哟,原来也不过就是这样。看当年你大伯那紧张样子,我还以为藏了什么宝贝呢。”
我无语又无奈的望着她。
她还在说,“你一个人对着墙壁发什么呆……”大概是终于想起来我的特殊身份与本领,忽然明白过来,“哦”一声,表情非常窘迫。
“……还是……你出来吧。”她干咳一声,四面望望,小声说道,“各位,对不起啊,我找我女儿说点事儿。”
我噗嗤笑出来,“妈!什么各位?这里也就我们两个人,你想多了。”
她扁扁嘴,“礼多人不怪。”
我给她接上去,“魑魅魍魉也不怪。”
她瞪我一眼。
妈妈找我不是别的,为着和我商量摆酒席的场地。有几个选择,一来是在村支部,也就是刚刚大人们叙旧的那里。村支部是从前一所小学改的,有一个不大但是方正的广场,甚至还有一个主席台,以前大概是做演出用的,现在估计很方便大家开个会什么的。
另一个选择就是在何狗婆家。
按说,在村支部办酒,约人吃饭、组织各吹拉弹唱都比较方便、现成好用。可是早上我那一搭脉,让我对滚胖和何狗婆本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直接去问去了解吧,好像又很怪。如果是因为办事儿,顺带找他们聊聊不是更好?
爷爷奶奶算起来是何狗婆的同辈,从他们的角度,当然更愿意“帮”她的忙,照顾她的生意。爸爸妈妈本来不置可否,禁不住我在旁边煽风点火,这事儿很快就定了下来。我们决定后天在何狗婆家里摆酒。
爷爷奶奶见一次两次我都“听话”地响应他们的号召,自然欢喜得不行,又想出了一个幺蛾子。他们打算明天牵一头牛,十里八亲的亲自去送请帖,牛角上还要挂红绸,表示我“独占鳌头”。卧槽这回我汗滴禾下土了,这俩人加一块儿一百多岁了好吗,十里八亲一圈儿走下来该返老还童了吧?
妈妈小声责备我,“瞧你起哄,这下好了,你自己搂得住么?”
我咳嗽一声,跟爷爷撒娇,“牛角就算了,你们要喜欢,我自己身上挂红绸去送请帖好吧?”
爷爷也知道我心疼他的腿脚,当然又是欣慰又是高兴,“你一个人走也不行,你爸妈还要忙酒席的事情,这样吧,让你树华叔陪着走一圈吧。”
我点头答允。树华叔是我远房叔叔,也是树字辈。因为他家进县城必须经过我们老屋门口那条路,我印象里他和大伯还打过几次招呼一起抽过烟,所以对他的脸不陌生。总之也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
开完这个家庭会议,我打算再次去东厢房探个究竟。
刚走到堂屋,远远看到那个S弯的下端,也就是先前出现红衣身影的地方,又出现了那个红衣身影。
这一次,没有瞬移,安安静静的停在那里。我也看得真切,那是一个穿红衣的女人。
那股黑气,也还是隐隐地从她身上飘出来。
这一次,我不动声色。
只怕贸然一凑近,她又逃走。不知恁的,她总是这么远远的待在那里望着我,让我感觉她其实并没有恶意。我改变了去东厢房的主意,转而走向堂屋后门。经后门穿过杂物间,就能到达当年爷爷种下的那一片竹林。
竹林依旧婆娑,满地厚厚的枯叶杂枝。我顺着屋檐走向大伯当年竖起的那个木人桩,鼻子一时有点发酸。
12岁大伯去世后,我再也没有来过老屋,连他的葬礼我都没有参加,人埋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说起来,这也许是一种寡情吧。但是,在我内心,我深爱着我的这个大伯,这种情感之深,并不是逢年过节上香、或是把他的东西放在手边耳提名面能够表达的,所以,把那个咏春拳人偶送给陈婆,我并不觉得是一种亵渎。我从很小开始就会隐藏心事,天生的大概,也很会有谋略的达成自己的某种目的。对于感情更是这样。旁人极难看出我到底喜欢谁,不喜欢谁。
木人桩已经在风吹日晒下变得斑驳腐朽,别说拿来练功了,看外表我就算是轻轻一拳上去,它都可能立即坍塌。
这样一走,我算是悄没声息绕到了那个红衣女鬼的右侧。她还是没有动,始终面朝我们老屋那里站着。我确定好她的位置,躲在墙边调节了一下呼吸,突然冲了出去。
她骇然转头,原本煞白的面孔变得更加惨淡。
我既然打算先发制人,就没给她留任何反抗机会。早已准备好的“兵”字诀破口而出,左手捏成拳,直接挥上她面门。为了怕她再次逃走,我脚下使出木人桩踩字诀,她仓皇后退之余,还是连连被我踩中,即便不痛,也好叫她躲不开我的拳头。
眼瞧着拳头就要呼上她眉心,她认命一般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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